刃白远远便看见浠燊面色苍白,近看她脸上既有倦意又有泪痕,不觉心疼,答道:“起来吧。”浠燊抬起脸,那一双含泪欲出的眼睛望着刃白,犹豫良久,欲说还休,于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半响。二人都心知肚明,可就是没有人开口,气氛仿佛顿时凝固住了,慢慢洇出一股仇视的味道。终究她好像下定了决心,坚毅地、几乎是喊出来地说:“王,请允我去别界请人来救我父亲吧,我一定小心行事,绝不节外生枝,也不让旁人知晓!请您相信我!”“不允!”刃白早有预料,迅速又很强硬地答道。浠燊闭上嘴,浑身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去,泪水泫然而下,砸在地上,浸染了自己的鲛绡,湿了这一片月华。心里苦笑着:纵然有勇气一气呵成说出所求,果然还是这个结果呢……可总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吧?父亲怎么能受得了?父亲……我相依为命的唯一的父亲……
二人都不再说话,四周温度骤降,仿佛就要凝成致密的冰,刺透温润的心。烛火不安地来回摆动,仿佛感应到什么,他们相互对视着,不语。堂上吹来凛冽的风,穿透浠燊单薄的身体,刺痛她的忧伤,她眼中的泪水一点点风干了,她目光流转,仿佛在想着什么,还在拼命挣扎地想要反抗。刃白渐渐有些心软,想开口安慰一下浠燊,容他再想想,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定不会白白让大祭司如此丧命!
“燊儿……”刃白缓缓唤道。可是,倏忽,“唰”的一声,斩断了这王犹豫不决的敷衍,话语如珠子般散落一地,再也说不出口,冷冷映着,浠燊泛着寒光的剑已经拔出,剑柄原在腰间的那一个配物剧烈地抖动,发出清脆急速的声音,仿佛浠燊颤抖的心,剑却是冷冷得架在自己的玉颈上,幽幽得映着月光。“你!”刃白惊得从位上坐起。“刃白……对不起了……燊儿已从家书中得知一种去往界临山的方法。本是为了祭司与魔尊对峙时保全祭司之命的方法,由祭司代代而传……因对自身伤害极大,又可能引来魔界之乱,轻易不可使用,今你若执意不允,我愿亲试之!”浠燊温柔缓慢的说着,抛去君臣之间的称呼,就像是诀别,就像是用尽力气的最后一次温暖,随后她往后退了一退,她的眼中的泪已没有,干涸的泪痕和刺骨的秋风,照映着只有刚毅的浠燊。
刃白呆呆地看着,看着那一把九淬幽寒的剑,看着剑上玲珑剔透的玉磬,看着那流光转移的流苏,看着微微发抖却咬牙坚持的浠燊,看着朱唇被咬得苍白,看着寒锋上已隐隐渗出的血珠……仿佛是隔世那么久之前,在某个林中深处,浠燊也是拿着这把佩剑和自己比试,输了之后却含泪不肯说哪怕一个“痛”字,只有自己慢慢地笑,和着玉磬的声响缓缓地走进,轻轻问一句“安好?”……那样明媚的笑靥呵……
浠燊只是闭着眼,默不作声,不想再看见他的容颜,心疼也罢、怒斥也罢,我只是要救我自己的父亲……我真的不能再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