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李江平早早来到这里,就是要和自己的下属小王“巧遇”。小王是单亲家庭,自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父母都在农村。她的丈夫前年去了国外,半年后两人离婚,当时他们的孩子还上幼儿园。离婚后的那段时间,小王一个人带着孩子忙得焦头烂额,结果工作中频频出现失误。李江平当时并不知道小王的处境,严厉地按照规定处罚了小王,小王在那个节骨眼上被处罚,就是“雪上加霜”,闹了很长时间情绪,从此与李江平见面都不说话。
李江平后来得知小王的处境后,也非常后悔自己当时的做法。但是,既然已经处罚,而且小王也的确是工作中有失误,那就不能更改。这件事上李江平接受了两个教训,一是慎重处罚人,因为每个被处罚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个别”情况,掌握这些“个别”情况,和掌握她的失误后果同等重要;二是留心身边人,因为小王当时离婚这个消息,分理处副主任是知道的,但是,在讨论处理小王的问题时,她对小王当时的境况缄口不提,分理处副主任与小王平时关系看上去并不坏,否则也不可能知早早道其隐私,这是为什么?李江平最后只能这样解释,副主任就要看着李江平严厉处罚这个下属,动机嘛,也许很微妙。
小王的孩子今年上小学一年级,她每天送孩子上学后就来单位,孩子上学时间早,因此小王几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达单位的人。
今天,李江平来得更早。
不一会儿,小王就到了。
李江平端着脸盆“正好”从办公室出来。
小王看到他,象往常一样一低头就要过去。
“你怎么来这么早?”李江平装作很惊奇的样子问,其实他早就了如指掌了。
“我送孩子上学。”小王冷冷地回答到,脚步慢了下来,但没有停。
“哦!不说孩子我到差点儿忘了,你来一下。”李江平若有所思地对小王说。
“我?”小王也很感意外。
跟着李江平进了办公室,李江平让小王坐下,然后乐呵呵地说:“你个人情况我年前才知道,说真的,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太不方便了。你嫂子知道你只个情况后,不声不响帮你物色了一个人选,你看看行不行?”
“帮我?啊不,李主任,我暂时还不打算。。。。。。”
小王没有说完,但语气不象平时那么生冷。
“咳,你这事我无意中跟你嫂子说过,她就上心了,还说我光知道让人干活,不知道体谅别人,是个无情的机器。”李江平说着,他看到小王偷偷笑了笑。
“我平时确实关心你们太少,这次你嫂子也忙活了,我也给你说说。。。。。。”李江平故意罗哩罗嗦地把男的那边的情况絮叨了一遍,然后看看小王。
小王似乎动心了。
“这样吧,我这个人工作中发号施令惯了,你们可能也没少厌恶我,其实啊,我心里也愿意你们都好,就是我工作狂的毛病把我这善心给掩盖了。也罢,我说啊,你见他一面!”李江平笑着说。
“可是。。。。。。”小王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人家知道我的情况吗?”
“嘿嘿,这个嘛,未经你同意,你嫂子倒是提前跟对方透漏了。他挺满意,尤其是告诉他咱这女方长得漂亮,你嫂子说,那家伙立刻就挺胸脯了!”
“什么啊,哪里漂亮。倒是人家这条件真不错。”小王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
“行!谦虚话不说,你看看哪天有时间,我让你嫂子通知他。”
“还是看人家时间吧。”
“咱是女方,哪有看他时间的道理。”
“要不,唉!”小王叹了口气。
“怎么啦?”李江平关切地问。
“我晚上得看着孩子,我爸爸妈妈不在身边,我总不能带着孩子去,跟人家,见面吧。”小王吞吞吐吐地说。
“咳!这个好办,你跟你嫂子去见面,孩子我来看着!”
“你看着?”小王瞪大眼睛问。
“怎么啦,我不行吗?你知道吗,我家婷婷小时候最愿意找我,长大了这才黏糊她妈妈。”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看孩子呢,要不我送宋姐(同事)家吧。”
“不,不。”李江平连连摆手,然后说:“你送她那里,她问你干什么去,你怎么说?咱毕竟是女方,这事能不能成还不知道,万一你要看不上对方呢,事成之前,不要让人知道,这个你懂。孩子就我看着,你先到我家,留下孩子在那里写作业,你就和你嫂子去。我看,就今晚吧,今晚我确定没应酬。”
“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话少说,我脾气不好,气头上伤人,但我心里装着咱每一个弟兄姊妹。地点让对方定,等我电话!”
“那,谢谢!”
“谢什么,我这也是给自己积德啊,哈哈。那行,你去准备上班吧。”
“哎,好嘞!”
小王走了,看得出她很高兴。
李江平终于又做完一件离任前的“待办事务”。
小王走了,她今晚就要和新的“男朋友”见面了,如果顺利,她又会有一个家。可蒋亚萌呢?!一想到她,李江平就觉得鼻子发酸。看看她,一定要去看看她。可见到她又能怎样?回想着那天去找蒋亚萌时,她那淡定的平静,李江平觉得,这“平静”就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李江平挡在了身外,明明近在咫尺,却如同远在天涯。李江平狠狠地在内心里责骂自己。但是,责骂并不能解决问题,在蒋亚萌的问题上,他的心乱了,他的心真乱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除了回忆,他甚至找不到自己!
大学四年里,李江平和蒋亚萌虽然天各一方,但心却一直在一起。两个人早已从心理上抛弃了青涩的羞怯,换上了踏实的坦然,他们的心里,只有对方,以及和对方共同构筑未来生活的构想。作为校花级人物的蒋亚萌,四年时间里没有接受一位男生约会的请求,那些才富八斗、貌比潘安的男校友们就是不明白,这位绝色美女,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青春,躲在一边“独善其身”!
其实,在蒋亚萌看来,身边这些同龄人不过是一群“孩子”,与她和李江平这样的“成人”,不在一个层面。在这一点上蒋亚萌和李江平的感觉是那样的一致,那样的不约而同。
书信往来不在话下,每个假期,就是他俩的“鹊桥”。
大三那年,北州化工厂倒闭,蒋亚萌的爸爸被一个来北州发展的南方老板,请去做技术副总,这个矮瘦的南方老头在北州投下了巨资,建设了一个新的塑料制品厂,其规模和效益都远远胜于曾经的北州化工厂。这意味着蒋副厂长在失去北州化工厂副厂长的位子后,获得了更加显著的地位,和更加丰厚的收入。蒋亚萌的妈妈也到这个厂里负责生产工作。
李江平一家却陷入了困境,作为普通工人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全部下岗。
一个晚上,龚阿姨来到李家,告诉江平的妈妈,他们一家可以去那个新建的私营塑料厂工作,全部是好岗位,工资是原来在北州化工厂的两、三倍。一家人顺利重新就业,而且江平的妈妈还被任命为一个工班长。江平全家人感动得千恩万谢。
这一切变故,在校的李江平并不知道,因为怕影响他的学习情绪,家信中隐瞒了这件大事。蒋亚萌在爸爸妈妈信里得知此事后,高兴地立刻回信,只有一句话:“你们真是伟大的爸爸妈妈!”
从这一年开始,蒋家和李家的关系公开地“不一般”了。
终于结束了四年的大学生涯,李江平分配到了银行,蒋亚萌进入中学,做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李江平就迫不及待地在北州市区,距离蒋亚萌的学校较近处,租了一间房子,正式和蒋亚萌住在了一起。蒋亚萌的妈妈本来很反对,但想想自己家对李家的帮助以及李家的为人,再想想四年来假期中两个人的“如胶似漆”,也就不做徒劳的反对了。这段始于“禁区”的甜美爱情故事,就要修成正果了,两个人就盼望着高高兴兴携手走进“爱情的坟墓”——婚姻了。
当时的李江平经常嬉笑着对蒋亚萌说一句话:“好好爱我吧,咱们终于就要进坟墓了!”
蒋亚萌就会甜蜜地笑着说:“这就叫同生共死。”
这个期间,李江平居然买过几件婴儿的玩具!
蒋亚萌看到他拿着婴儿玩具回“家”,也是大吃一惊,李江平抱着她美滋滋地说:“这是送给你未来的儿子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重男轻女!”蒋亚萌推开他。
“好好好,这是送给你未来的孩子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蒋亚萌笑着接过了玩具。
也就是从这时起,蒋亚萌开始跟李江平商量领取结婚证的事。那时的结婚证领取程序中,还有所在单位介绍信这一道手续,李江平考虑到两人都是在第一年的见习期,就对蒋亚萌说:“坚持一年,等明年再办,刚上班就结婚,我怕影响不好。”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怕影响了?”蒋亚萌也没当回事地说。
“真的。明年吧。”
“行,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什么时候,由你决定!”
等待李江平“规定”的这个日子,对于蒋亚萌来说并不痛苦,毕竟现在就已经共同生活在一起了,她对李江平,从来就没怀疑过。
这段时间,周末两个人就一起到蒋家或者李家。蒋亚萌的妈妈偶尔会来看看他俩,李江平的妈妈只要有空就来他们“家”,帮着他们收拾家务。李江平单位非常忙,蒋亚萌却有很多业余时间,她很勤快,因此江平妈妈来了,多数时候也没什么活干,就陪蒋亚萌说话。
她看到蒋亚萌经常端详着把玩着李江平买的那几个婴儿玩具,就“趁热打铁”地说:“萍萍,也都上班了,你俩先去办个手续吧,要不这住在一块儿时间长了也不太好啊。有了手续就合法了呗。你放心,订婚的钱我和江平他爸一分都不会少给,咱按北州的‘高标准’。我们家这几年挣的钱,也都是你爸爸妈妈给的。”
“什么他们给的,看您说的。不过这事儿是他说让到明年再办。”蒋亚萌摆弄着玩具,很轻松地说。
“明年?咋一下子就到明年了?这是江平的意思?”江平妈妈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真是他的意思,结婚需要单位意见,他怕见习期结婚影响不好,不是我为了要彩礼拖着。那些繁规缛节、金银钞票什么的,我们家不要那个,真的不要,我不是早跟您说过了。”蒋亚萌说。
“江平这孩子。”
“您别管了,他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相信李江平,没事的。”
“哦,那倒也是,江平这孩子不是耍人的坏孩子,这个我放心。”
“我也放心。”蒋亚萌调皮地冲江平妈妈笑笑说。
“这是你买的?”
“啊,江平买的,他说给以后的孩子玩儿的,您看多可爱,嘿嘿。”
“嗯,可不是,你俩结了婚就快点儿要孩子,正好趁我还不太老,给你们看着!”
“这个可能还真得辛苦您,您也知道,我爸爸妈妈都不是那照顾人的人,让他们看孩子,一刻钟下不来就得烦坏了。”
“就我看着!这个没问题!唉,真愿意你们现在就生,不论是儿是闺女,我都喜欢!”江平妈妈说着,笑着抚摸了一下蒋亚萌的头。
“萍萍,你俩先订婚总可以吧,这个又不用单位同意。”
“不用了,订婚你家就得花钱,咱也别走那些劳民伤财的过程了。”
“花钱我也愿意,订了婚,你就得管我叫‘妈’。”江平妈妈笑嘻嘻地说着,看着蒋亚萌。
“您要愿意,我现在就叫。”
“啊?真的!”
“妈。”蒋亚萌真的叫了她一声。
“哎——!”江平妈妈乐得前仰后合,揽着蒋亚萌的肩膀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