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酸涩的感觉让她又很快闭上了眼。
瓷白揉了揉眼皮,感觉微有些舒适后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隔着床帐和屏风,屋外的光线照进来时已经变得十分柔和,但是瓷白还是可以感觉地出,她睡懒觉了。
屋外早已天光大亮,即便经过重重阻隔,还是让屋内的光线变得十分充足。瓷白撩开床幔,过度睡眠带来的微微不适让她依然有些困倦。
按理说这时候绾绾应该过来服侍她洗漱更衣了。
瓷白心里冒出疑问,或许是刚起床的缘故,瓷白比平常更容易生气,心里便产生了一丝不满。
没有绾绾,谁来服侍她啊!
瓷白决定偷偷地找到绾绾,好好教训她一顿。
只不过瓷白刚转过屏风,就瞧见了绾绾正单手支撑着下巴坐在月牙桌边,直愣愣的发着呆。
绾绾的眼神里,好像有一丝哀伤,她的眼角红红的,兴许方才还偷偷地流了眼泪!
瓷白慌了。
她走到绾绾身边,轻抚绾绾柔弱的肩膀。好像昨日清晨,这里还被她用力地踩过,想到这,瓷白心里又涌上一阵愧疚。
绾绾反应过来,连忙站起了身,强颜欢笑道:
“小姐,起来啦?绾绾这就给你打水去,服侍你更衣。”
说着,像是要逃避甚么似的,还不待瓷白做出反应,便急匆匆地跑出了门儿。
瓷白眼中光芒一黯,忽然就明白了。
内宅之中向来不准除家主以外的男眷进来,而自小与瓷白绾绾一起长大的李珑基却是个意外。
如果说李珑基与瓷白不是门当户对,但与绾绾绝对可以说得上是青梅竹马。
三人自小一起玩耍,瓷白将珑基绾绾当成了兄妹一般,绾绾却一直将珑基视为自个将来的郎君。
是以绾绾不说,瓷白却是一直知道的。
这份感情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只是随着时间的积淀,绾绾对李珑基的那份眷念与羁绊,比瓷白想象中的还要深厚。
往日里清晨醒来,李珑基都会不避嫌地跑来给瓷白小姐请安。当玉家落难之后,李珑基更是常常为了取悦二姝,早早地来到内宅给她们送些外面的小玩意。
瓷白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只纸鸢,想到李珑基已是孤身一人前往海门投军,登时也是眼圈儿一红,感伤起来。
连珑基哥哥都开始成为大人了,自个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呆在这深闺里给父亲大人,给玉家增加负担呢?
不多时,绾绾端来了水。
她见瓷白凝视着墙上的纸鸢,便知晓瓷白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顿时面上浮现起一团红晕,娇嗔道:“小姐,水来啦!”
瓷白转过身,温柔地看着绾绾,道:“绾绾,对不起。”
绾绾闻言微怔,接着便很快地低下了脑袋,微微摇动:“小姐严重了,绾绾只是有些想李家哥哥罢了。”
“要不是我,兴许珑基并不会去海门投军。”
“小姐!”
绾绾的声音有些颤儿,似乎有些激动:“都怪我的,要不是绾绾骂了他,他也不会恼了。”
瓷白摇摇头,不想去争辩这些细枝末节。
她走到绾绾身边,将脸盆放到架子上,取下毛巾洗面,接着道:
“他会回来的。”
洗漱完毕,绾绾便从里屋将瓷白的衣裳拿了过来,只是瓷白摆了摆手,脸上绽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绾绾,去你李家哥哥的屋里找一套干净的青衣来!”
“咦,小姐你要作甚么?”
“嘻嘻,我要女扮男装!”
绾绾听了,小脸上也是绽出一丝光彩,女扮男装这么好玩的事情她俩其实从未玩过,只不过绾绾替瓷白画过男人的妆容,很是有趣~
…………
…………
玉树小院,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扭了扭肩,有模有样地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折檐毡帽,身穿青色方领对襟比甲,内穿褐色窄袖交领袄,脚蹬白底黒靴,腰绳用青巾布系得紧紧的,看上去很是瘦弱。
这套衣裳乃是正儿八经的大户人家仆役打扮,素日里李珑基是万分舍不得穿的,所以显得非常新。所幸这套衣服乃是前几年赐下的,那时李珑基远未有现在这般勇武,瓷白穿了这身,居然也只是稍大。
不错,这个走出来的“男子”,正是玉瓷白。
瓷白不仅换上了男装,抑且将一对青山远黛般的细眉描地黑了些粗了些。瓷白的脸尖而小,肤色透白,这么一通妆容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清秀有型。
真真是个唇红齿白的伶俐少年。
玉麟龙今日欲带瓷白前去城郊的玉家窑厂,是以日上三竿之时,玉麟龙依旧没有出门,而是捧着一卷书,坐在外宅大堂之上。
今日的天气是极好的。
晨寒褪得早,阳光从天际铺洒下来,给久无生气而显得十分萧条的玉宅带来了几分暖意。这种晴好天气很是少见,临近永水的棠城经常会迎来几场豪雨,三月初有这等天气,不得不说是天公作美了。
昨日还闷着滚雷呢,今个就变了色了。
这老天爷的性子,就跟人心一般捉摸不透。
玉麟龙捧着书,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他所在走了过来。他微微侧首,先入眼帘的是一双仆役穿的黑面靴。
再抬头,就见一个英气十足的后生小子正笑眯眯地弯腰伸头,撒娇似得凑了过来。
玉麟龙急了,一下子便跳上了座椅,蹲在椅面上叫道:“你是何人?”
那“小子”捂了捂嘴,做出一个极为女性化的表情。
“瓷儿?”
玉麟龙定睛一看,果见这后生小子虽作男儿打扮,可身骨柔细动作轻慢,压根不像个男子。
真是自己的乖女儿!
玉麟龙没有想到,瓷白稍作易容,竟教她亲生父亲都难以立时看出端倪来。
瓷白微微笑,然后便摆出严肃的样子,朝玉麟龙躬身行礼:
“玉小白,参见老爷,老爷万福。”
“噗”,玉麟龙憋了一声笑,虽没有笑出来,却仍是被瓷白看见了。瓷白跺了跺脚,羞怒道:“阿爹笑甚么?”
玉麟龙哈哈笑出了声,道:“男子行礼是请安,哪有跟女人似得说万福的。”
“哦!”
瓷白点了点头,重又行礼,道:“给老爷请安。老爷,从今儿起,小人就是老爷的亲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