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商家真要同许家来争这个玉家窑?”
朱二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酒葫芦,小喝了一口。其他几个老头见了,纷纷眼巴巴地看着那酒葫芦。
朱二爷恼了,怒道:“说正事呢!这酒我也不多了,你们莫想了。”
玉麟龙点点头,道:“昨日许家不是派人来送信麽,那跑腿听说很是张狂。”
刘五爷应道:“昨日是有个跑腿跑到窑厂来大呼小叫的,我同褚三哥褚四哥当时在窑外弄坯子,正好看见了。”
朱二爷一脸愁容,又嘬了一口葫芦嘴,闷声道:“玉家窑的地契在东家这,就算拆了这个窑,他许大王还能占用这块地不成?”
邵六爷道:“这不是还有个商家吗?”
永川县令李由之掌管一县民政,他是商睿华的岳丈。
商许两家合作,几乎所向无敌。
只不过许家有黑道背景,李由之向来不许商家同许家来往过深,这才让两家没有强强联合。此次对玉家下手,不知是不是两家第一次试水,不管如何,玉家都是倒了血霉的那个。
这些都只是玉麟龙和九位爷自己的心思,浑然不知从头到尾都在一个阴谋之中。
商家从未想过染指玉家窑,甚至现在的玉家窑还安然无恙,都是归功于商睿华的干涉。只是就连商睿华都没想到,许志平会在利益面前,很快将商家的面子踩在了地上。
这时,窑厂外忽然传来了吵闹之声。
瓷白怒视着几个身穿皂衣的执棍大汉在一个领头壮汉的带领下,神色不善地看着玉家窑。
沈三正跟牛庄儿对骂着。
“你这鸟货算啥子东西,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来玉家窑捣乱?”
“呔,你这鸟人,我家老爷说了,他受商家所托前来赶人,十日之内,你等要不将玉家窑拱手相让,要么,就等着人去窑空罢!”
瓷白听见商家二字顿时怒不可遏,压低了声音怒道:“我玉家有地契在手,你们要敢下手赶人,我们就告官!”
“诶嘿嘿!”牛庄儿怪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指着瓷白道:“小兄弟不知天高地厚,就先给你们点教训!来呀,给我砸了他们的坯子!”
沈三原本只是打算用牛庄儿的人马来吓唬吓唬玉麟龙,进一步逼他不得不找上商睿华,没想真正动手。
可牛庄儿摆明了做戏要做真,居然真的唤人来砸东西。
他的脑子瞬间崩了弦,一时未有反应,而瓷白却冲了过去。
那些坯子晒好之后就能施釉烧制,如果被砸坏了,等同前面都白干了。几个大汉拎着手臂粗的长棍,就要砸向瓷坯。
瓷白用自己柔弱的身躯护了过来。
木棍并没有减速,那几个汉子都是冷血无情的打手,就是将瓷白失手打死了,恐也生不出一丝波澜。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风掠来。
几个大汉面露惊容,未等做出反应,就被来人夺了手中长棍,只听“嗖嗖嗖”几道破空之声,便见那几根长棍几乎贴着牛庄儿的脸颊飞了出去。
牛庄儿骇得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玉麟龙气息微喘,但见他眉眼之中,沾染着浓浓的寒气,目光似利剑一般狠狠地盯着那几个被夺了长棍的大汉。
如梦初醒的沈三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连忙将瓷白拉到身后,厉声喝道:“牛庄儿,你疯了!”
那几个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玉麟龙,一脸戒备之色,然而这几人乃是亡命之徒,并无一丝惧怕,只待牛庄儿一声令下,便要再次扑将过来。
牛庄儿听得沈三一声吼,也是猛吞口水,努力平复自己惧怕的心情。
没有想到,这玉麟龙居然还是个练家子。
牛庄儿偷眼瞧见沈三的脸色,沈三面色跟能滴水似得,登时心中就后悔起来。
奶奶的,这下回去要倒霉了。
三哥可是现在老爷面前的红人,还跟玉麟祺称兄道弟的,这下子自个以后怕是高攀不上沈三了。
牛庄儿怂了,他指着几个打手骂道:“几个不开眼的狗东西,让你们砸就砸呐,砸坏了窑厂以后还能用吗?都跟我滚回去!”
说着,牛庄儿朝沈三拱了拱手,领着几个大汉扭头就跑。
那几个大汉也是憨的可以,走之前还不忘捡起被玉麟龙甩飞的长棍。毕竟是吃饭的家伙,怎能随意丢掉呢。
牛庄儿等人一走,玉麟龙身子顿时一垮,几个老头立马上前扶住。
场面变得十分安静。
瓷白站在后面,定定地看着沈三,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袭上心头。方才她就站在沈三身后侧,看得是仔仔细细,那牛庄儿未把她父亲看在眼里,却对沈三行礼拱手。
这是为何?
多想一点,都令人生出一丝寒意。
沈三此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留意到瓷白的表情,而是径直走到玉麟龙面前跪了下来,道:“师傅,您没事罢?”
玉麟龙本来微阖的双眼缓缓睁开,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连个女娃儿都不如,真是丢我的脸面。”
“徒儿知错了!”
玉麟龙还欲教训,但一想九位师傅还围在这,要是当众教训了沈三,以后沈三在这窑厂,就不大好做人了。
于是,玉麟龙没好气道:“起来说话。”
沈三心下大喜,而这时,瓷白也平复好心中情绪,走到了他的身边。瓷白同九位老师傅一一见礼,九位爷皆是面露赞许之色,然后转身进了窑厂。
厂外的竹棚下,顿时只余下了三个人。
玉麟龙一语不发,瓷白却是忍不住了。她看着沈三,问道:“三哥哥,你同那个叫牛庄儿的是甚么关系?他怎麽对你如此恭敬?”
沈三心中猛跳。
瓷白心思细腻,已经到了令他也动容的地步,此际若再被她看出破绽,怕是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沈三立马苦笑了一声,道:“这不怪我,牛庄儿昨日前来送信,听说我是窑上的款识,是个读过书的,立时便口口声声唤我沈三哥,说是特别佩服读书人。想是因为这个,他才对我特别恭敬,我如果要是同他认识,他怎么可能当着我的面动玉家窑?”
瓷白听了,垂眸不语。
半晌,就听玉麟龙道:“不用说了,就后天,你俩同我一起去商家。我倒不信,商睿华真敢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