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大战在即（上）
小勃律国，是在帝国最为辉煌的时代依附帝国的附属，其地域远离帝国腹地，贫穷的国家因为有帝国的眷顾，日子过得倒也滋润。葱岭等无数的高山峻岭，阻碍着帝国对其的控制，倒也保证了这个国家的安全。
这个内陆小国是帝国通向大食以及更远地方唯一的贸易通道，每个经过这里的商队付给的税金，渐渐地使小勃律富强起来，竟然也有了争霸西域的野心。唯一让他们顾忌的是，帝国在西域的驻军。
虽然，随着帝国皇帝注重享乐，荒废武功。而使边关军力大不如前。但是，有着百十年辉煌历史的帝国，它的根基还是十分牢固的，想让这个高大的巨人崩溃、死去。所能做的就是截断这个巨人赖以生存的血管。
帝国天宝八年七月，连绵不断的雪山脚下，盘转的山路上一只送亲的队伍蜿蜒而行，衣甲光鲜的吐蕃骑兵押送着车辆，警惕地观察着路旁的山林。
这只送亲的队伍由百多辆大车组成，满满地车上用牛羊皮覆盖着，沉重地装载压的车轴吱呀作响，想来车上载着的货物十分沉重。最前面那辆装缀的花花绿绿十分喜庆的车里，坐着吐蕃王廷可率速占普可汗的女儿娜仁公主。她就要成为小勃律国国王的王妃。
几天的颠簸，小勃律国特勒满川城终于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这是吐蕃与小勃律两国交界的地方。为吐蕃、大食和小勃律三国贸易物资集散地，特勒蛮城中间有一座原木构架的城堡，城堡不是很大，一根根粗壮的原木让这个城堡显得坚固异常。
城堡外来回穿梭的游骑，城垣上肃穆的军士，使整个城堡固若金汤，车队蜿蜒驶进城堡，随行保护的吐蕃王廷卫队十二力士，各带领手下骑士围城扎下军营，军营看似松散，却也能兼顾全面做到密不透风。
娜仁公主及其仆从都带着与时下不合的遮面风帽，从各自的车辆上走下，在王廷精锐侍卫首领“八狼”“八虎”各带领手下亲卫护卫下，娜仁公主及公主的贴身仆从，走进城堡中间的殿堂。
作为一只送亲的队伍，拥有这样的实力，好像与喜庆的气氛相冲突，不过没有人介意这个，相反每个人高度戒备，不敢稍有放松。
木质结构的殿堂里，每一个地方都留下“八狼”及其手下，来到一间早就为娜仁公主准备好的厅堂外，“八狼”率领的卫士刚好布置停当，此次带队的“八狼”首领旺堆遂止住脚步，在厅堂外面警戒。
“八虎”各带五名吐蕃王廷顶尖侍卫来到厅堂环立四周，其中的两名“八虎”穿过厅堂来到窗前，探首向窗外观察，远处的山林在风的吹拂下如波摆动，近处，由两国王廷精干侍卫密密的防卫。
那两只虎满意地点点头向他们的首领示意安全后，拉上羊毛织就的窗帘，屋子里早有牛脂大蜡烛随处点燃。“八虎”之首的达仁旺增是一个瘦小精壮的吐蕃汉子，此刻他站在厅堂的中间，机警地巡视四周，几只苍蝇被突然进来的人惊飞，盘旋了几圈，落回原来栖息的地方再也不动了。
娜仁公主的仆从将随身携带的卧具铺在地上羊毛织就的地毯上，娜仁公主与两个随从仆人相对席地坐下，解开挡面的风帽，虽然穿着是吐蕃王廷仆从的服装，看上去却是一张帝国汉人的脸。头上的纱帽低低的压住了眉毛，贴着下眼带又围上了黑纱，显然不愿以真貌示人。
三人刚刚坐定，外面靴履踏地又一群人簇拥着两个体态高大、衣着华丽的人来到厅堂，沉重的脚步声再一次将盘踞在厅堂角落的苍蝇惊飞，盘旋几周后，落回了原处。
进来的那一伙人立即穿插在吐蕃武士的中间，手扶腰刀刀柄侍立，两个衣着华丽的人也围坐在娜仁公主的周围，遍插在厅堂四周的蜡烛让这间冰冷的房间产生了点热气。
其中一个刚要讲话，达仁旺增出手示意他不要讲话。达仁旺增雏眉紧盯着那几只苍蝇栖身的地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顺手在一旁侍立的武士手中拿过一柄短矛，整枝短矛全是精铁打就而成的，沉重异常。
达仁旺堆轻声来到苍蝇栖身的地方，那几只苍蝇早已被惊飞的不知去向，达仁旺堆缓缓的举起短矛矛，奋力向地板刺去，沉重的铁矛发出刺耳的噪音刺穿地板。与此同时，地板下发出骇人的惨叫。唬的那两个吐蕃装扮的汉人，急忙将遮面的风帽从新严实蒙上。
达仁旺堆拔出短矛，顺着短矛刺穿的洞孔，鲜血喷泉般涌出，几个吐蕃武士拔出随身的武器，扑向那里，矛撬斧砍地将地板掀开。里面一个身体修长的汉子眦裂流血，已经死去，身上放置一只点燃的手炉，旁边还有些未用的木炭和清水食物。那人身后一条黑咕隆咚的地道不知道延伸到什么地方。
达仁旺堆挥手下令手下将油脂拿来，不多时油脂被各种盛水的器具传递进来，将那个卧在地道里的汉子搭出来后，逐个将油脂注入地道。几个侍卫带人冲出厅堂以此为中心，细细检查每一个地方，想发现哪里与众不同。
顷刻间优质不再急速流动，又过了一会而，达仁旺堆下令点燃地道中的油脂，一流火线向地道的深处流动过去，城堡外面的武士突然惊呼在这里，只见据此二十几丈的城堡外面湍急的河流边上，冒出了浓烟，一团火光突然燃起。
“公主殿下，请移驾到其他地方召开会谈吧”那衣着华丽的汉子讨好的向娜仁公主建议着，同时作出相请的手势。
“还是在这里吧。刺客一死，这里就是最安全的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从头戴风帽高大健硕的汉人口中发了出来。
达仁旺堆想了想，一面下令将地道两端封死，一面命人将所携带的各色织物的地毯挂毯取来铺满整个屋子，在上面又架起一座小小的羊皮帐篷，帐篷上也覆盖了几条羊绒地毯。这样一来，躲在里面的人说话的动静将没有人听得清。
小勃律国特勒满川城的城主急忙叫来工匠补修地板，将一切布置停当，娜仁公主和两个汉人，及那两个衣着华丽的人鱼贯进入低矮的帐篷，当那个出声制止转移的汉人刚要低身进入之时，一位衣着华丽的人躬身礼让道了句：“边公公请。”
那被称作边公公的人神情大变，回头看了一下正退步走出厅堂的四个工匠，轻轻扬了扬手，又看了看那个死人，说了声：“将这个死倒儿一把火烧了，你们盯着点儿。”就钻进了帐篷。
那四个干完活计的工匠走出厅堂后，行进了不过几十步，就一头栽倒，旁边的武士大惊，赶忙扶起，却发现一个个身子绵软，堪堪地救不活了，在身体表面却看不出死因。
几天后，葱岭雪山脚下绿树环绕的碧水湖畔。“老爹”将驼背老者阿怒手中的羽鸽接过，在咕咕鸣叫的羽鸽腿环上，取下一枚小小地字卷，展开看完，手无力地垂下，那小字条也滑落掉地。
阿怒躬身拾起字条看去，上面只有九个字“灵蛇死，计空，尾随觅机。”“老爹”怅怅地凝望着眼前的湖水，又一个熟悉的部下默默无闻地死去，看惯听惯了属下离他远去的消息的“老爹”已经没有了眼泪，但不代表他不伤心，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为自己的属下复仇。
内心的激动，剧烈起伏的胸腔，让那只该死的利器又一次刺痛了“老爹”心肺，剧烈地疼痛让他不由得弯下了身躯。
可是“老爹”明白更让自己疼痛的是，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兄弟突然死去的消息。驼背老者阿努赶紧扶着“老爹”躺下，轻轻地抚着“老爹”那嶙峋的胸膛，心痛的泪水潸然落下。
刺狼谷遭受突袭之前，“老爹”敏锐地察觉到局势的异常，先是埋伏在吐蕃的坐探相继失踪或被杀，接着吐蕃军队狂风般横扫了整个大漠将敌对势力连根拔起，这一切做的是那样的突如其来，能感觉到吐蕃是有步骤的实施着一项绝密计划，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
失去了“眼睛”和“耳朵”“老爹”也没有踪迹可寻也是猜测不出，但是吐蕃反常的举动，让“老爹”狠心排除了组合里顶尖的情报组织“毒组”前往侦察。
不料想事情刚刚开展，一个手下大将就命丧沙场。吐蕃王廷防范的越严说明之中隐藏的秘密越加重要，定下心来的“老爹”从新调整策略，更是加派人手调查吐蕃王廷的举动。同时飞鸽传书致慕容飞霜，要其加强戒备。
吐蕃王廷逻些城建在皑皑雪山下，清凉碧绿的湖水掩映着的泛曼着红叶的山林。依山兴建的布达拉宫，上万的奴隶在王廷的军队的监督下，辛勤地劳作着着。
站在弃松德赞可汗的位置看去，雄伟的布达拉宫映衬下，那些奴隶的身影，就像忙碌的蚂蚁般的渺小。如同吐蕃制下千百万的人一样，那些奴隶的生存是为了成就雄伟的布达拉宫，而那些人的生存，就是为了成就这个今年刚满三十岁的可汗的雄心和霸业。布达拉宫虽然没有完工，雄伟身姿已经显露出来。此时这个年轻的可汗那称霸的计划，还在筹谋之中。
这是一座新建的营帐，巨大厚重的驼毛地毯下，枯黄的野草发出轻微的脆响，忙碌的奴隶躬着身，将大盘的牛羊肉端放在席地的矮几上。诱人的肉香弥漫着整个营地，目力所及的地方，成队的王廷骑士穿梭驰骋，在近一些是密布的持矛的王廷勇士，那些隐藏在荒草灌木中的王廷高手更是多不胜数。
之所以在这里扎营，就是看中这里平坦的地式方便于防守，高度防备的营地如果没有王廷的召唤而擅自闯入的话，那就象走上了天葬台一般，将死无全尸。
弃松德赞可汗站在营帐的门口翘首以待，远处一队数百人组成的马队疾驰而来，弃松德赞可汗脸上洋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啊，他们终于回来了。”
旁边的营帐内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并不华丽的衣着上缀着竟然是吐蕃王廷最高的告身，硕大的翡翠周围还镶嵌着贵重的珠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弃松德赞可汗回过身，恭敬地口吻向着来人说道：“尚野悉，您休息的可好么？”
那老者朗声笑道：“老奴真是老了，昨夜与可汗彻夜畅谈，老奴累得简直就要睡死过去了，可汗你还是这样精神矍铄啊，真是天神下凡啊。哈哈……”
远处疾驰而来的马队渐渐地近了，可以看出骑在马上的骑士们的衣着颜色。弃松德赞可汗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不止：“愿我佛保佑，达成小王所愿。”
尚野悉轻蔑地看着眼前的弃松德赞，不觉心想：“这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可汗，继承了他父辈们信奉的佛教，这佛教看来是多么的可笑，花去大量的金钱，去铸造那些偶像，还有对着他顶礼膜拜，等到和大食联手成功后，让你见识一下那神圣的大食国教。”
心里这样想，却没有带出一丝不悦的表示，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知道王廷森严的法度，虽然自己是这个可汗的舅父，却一样不能越雷池一步。这个年轻的可汗在短短的亲政的十几年里，培植了大量的亲信，尤其这几年自己也有掌控不得的感觉，尚野悉不仅心中感叹年华的老去、锐气不再。此时更要小心周旋，以免所想心愿功亏一篑。
此时，那些骑士已经来到持矛侍立的勇士身旁，纷纷下马。没有命令依然挺立着作出警戒状护卫着王廷大营。却有四人一边卸下身上的兵器，向营帐跑来。有远而近，渐渐地可以看清来人的面容，领先一步的是一个与弃松德赞可汗年纪相仿的青年，弃松德赞可汗兴奋地迎上去，紧紧地抱住奔来的年轻人，兴奋地大喊着：“悉东赞，我的兄弟，很想念你啊！你好吗！”那年轻人回以热烈的拥抱，大声的向自己的可汗问候着。
尚野悉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仿佛也被这亲切热烈的场景所感动，心里却暗自苦笑，自己的权利从那个该死的悉东赞从天竺回来后，就渐渐地旁落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如当初狠下心来结果了这个自己的养子。
与悉东赞同来的是王廷侍卫长“飞虎”达仁旺曾，和一个人静静地看着这个兄弟重逢的感人场面，那人黑纱遮掩着真实面目，高大健硕的身材竟然高过王廷最高的武士。
弃松德赞可汗和悉东赞亲热过后，方携手走进华丽的营帐，围绕堆满丰盛佳肴的矮几坐下后，悉东赞拉过弃松德赞可汗的手，向他介绍那高大的的神秘来客。
这时那个那个神秘来客解下遮面的黑纱，出去风帽。才露出庐山真面目。一张白皙的面庞上，放射着绿色的光的瞳仁，隐在深陷着眼窝里，高挺的鼻梁似鹰嘴一般，花白的胡须卷曲着，紧紧地抿起的薄唇，透露出坚毅和果干。
“这位是大食国师默汉穆德·尤素福大师。”来人将手按在胸前，微微欠身向弃松德赞可汗等人施礼致意。弃松德赞可汗也合十向这个大食国师回礼致意。
两个人寒喧过后，可汗将身体倾向悉东赞，用天竺梵文小声询问：“帝国的那个特使怎么没有回来？”悉东赞窃笑一声，也用梵文回答道：“在特勒满川城遭到刺客，也许那个阉人吓破了胆，急忙回到帝都长安了。”声音不大，却瞒不住坐在一旁的野悉，野悉心里暗自好笑。
这个悉东赞真是年轻，目光短浅。如果让他看到边公公展示那惊世骇俗的武功，恐怕要活活地吓死。
那大食国师默汉穆德·尤素福大师一脸忙然的样子，看着眼前低声私语地两个人，面露不快的表情。可汗看出了大师地不快，急忙用吐蕃语言向两旁的宫奴喝道：“这样粗糙的食物怎么能接待尊贵的国师，把这些撤下，赏赐给那些远道而来的勇士，快烤一只丰美的小骆驼来，招待我们的贵客。”
两旁的地宫奴急忙撤换着矮几上的佳肴，不多时，一只保持原样地小骆驼四溢着诱人的香气，被宫奴端了上来，几个漂亮的宫女在铜盆内用青稞酒洗净了双手，拿起另一只铜盆内青稞酒泡着的刀子，先切下驼峰放置在可汗面前的矮几上，又切下另一只驼峰恭敬地放到大食国师默汉穆德·尤素福大师的面前。
巨大的银壶在向每一个金杯内倾倒着甘甜的回鹘葡萄酒，酒的香气混合着骆驼肉的香味，使人有一种陶醉的感觉，默汉穆德·尤素福脸上才趋于平和。可汗看到默汉穆德·尤素福露出一丝了笑意。方拍了拍手，柔媚的大食音乐响起，数十名大食美女面纱遮面，穿着性感的短衣，翩翩起舞。听到本国的音乐，默汉穆德·尤素福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仰头喝进一杯葡萄美酒，一滴殷红的酒汁顺着花白的胡须流下，象淡淡的血迹。
牛油灯下，只剩下五个人的大帐显得有些空旷，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害怕打断这宁静一般，东赞耐不住这沉闷的气氛，从怀里贴肉的地方掏出一卷帝国出产的优质的绢来，颤动着双手递到可汗的面前，弃松德赞可汗伸出白净细长的手指，优雅地将矮几上的茶盏轻易到一边，目光示意着东赞将那绢放在几上，东赞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柔软的绢，汉、吐蕃和大食文字书写的契约出现在可汗的眼前，可汗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字，不时翻转回来重新阅读，又与其他的文字详细比较推敲。
良久，才面露喜色地看着尤素福，缓慢地伸出手来。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说道：“国师欢迎你来到吐蕃。”两只手握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