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仙冥九重界,
长生无尽,情有所度,
唯抛其仙骨,
跌入轮回,
忘今生,经世苦,
代代为人,
方忘前世之忧
……
“九重天福亦是如此……”
“只许我了不死之躯,为何不拿去这万千愁丝。”
粉嫩的芍药花一遍又一遍被它的主人浇上河露,那是采集重天河之水而沉淀的仙露,不供仙神饮用只是滋润灵物而已,纵观这九重仙界之地也只有帝香阁中的仙子才有如此造诣得以酝酿此露。
一旁的将离便是这开放娇艳的芍药花之主,神思恍惚却不像往常那般,而是身子站得笔直,一边若有所思的浇着水一边喃喃自语嘟囔着,满眼的哀怨亦落在这朵已有四百岁的芍药前,忽而一眼轻瞥,便毫无留恋毅然拂袖而去,水舀哐当一声坠入木桶中溅起片片水珠。
整个帝香阁仙香飘逸,奇花艳放,却不及将离裙摆灵动的美丽,而衣裙所拂过之处的花草也都如临暮光般绽放出花瓣,舒展枝桠。
作为帝香阁仙子,将离的任务就是收集这些绽放花草的香气,以炼成仙丹,这也是整个帝香阁在仙界中的使命——“奇花仙草,仙炼妙药”。而今日,这些怒放的花却及不上将离匆匆的脚步,她的目的是扶摇上神所居住的崖边楼榭,寻找那个传说中可以脱离九重天的乾坤镜。
在将离心中扶摇上神不仅是这帝香阁的主人、自己的师父,更像是自己的母亲,因为是她,将离才可从一个到处游历的仙魂修炼成仙,谁说与扶摇上神上万年仙龄相比将离不足千年的道行相差甚远,但无缘由,将离却是扶摇众多弟子间最谈得来的,所以也就更倍加宠爱。只是今日将离却要背叛扶摇上神,心中虽有愧疚,却是心意已决。
以往需要半柱香才能到的崖边楼榭却总感觉只走了几步,将离停住脚步,门外徘徊,进或不进,一切竟在一念间。
素白的纱衣在这万紫千红的花丛中显得格外显眼。这件纱衣在将离的衣橱里已存放两百年,那是她和天策将军初见时所穿,从那日起将离便将这件具有意义的纱衣封存起来,就像是那份初见时的记忆一样,永存不朽。
一想到天策将军,将离便不再犹豫,猛地推门而入直径朝着目标走去。
帝香阁中的崖边楼榭虽与仙界九重天帝宫——玄黄殿毗邻而望,却不像其拥有严密的重兵把守,将离又得益于扶摇上神的宠爱,也时常来这里转转,对于整个阁楼中的布局虽不说是了如指掌却也是熟悉的很。
她所寻找的乾坤镜并不难找,安静的躺在靠窗书架的最后一格中,与几本书重叠在一起,如果不是偶尔泛起阵阵金黄光耀,还真以为只是一个普通铜镜。而整个帝宫没人对这面铜镜感兴趣,因为它就像是一个不祥之物会带来不幸,所以就算是如此袒露的放在显眼之处,也不怕会有谁拿走它。更何况整个崖边楼榭除了自家师姐妹偶有出入,其他阁中的小仙大神也不愿来这里,这一切皆源于一段往事——
扶摇上神虽是这仙界元神之一,可不知为何五千年来未曾踏出过帝香阁,虽能仙灵出窍,神游四处,却终究身陷宫楼无自无由。
有些小仙背地里谣传,扶摇上神触犯了宫规,而神君为顾及其面子,只说是留守与帝香阁中,实则是囚禁于此。对于这些蜚语,将离从不相信,扶摇上神如此善良,又与世无争,断不会做出违反仙界之事,只是那些小仙没事干,瞎编些没用的坏了扶摇上神的名誉。
这些个话也都流传千年之久,扶摇上神从不在乎,而将离那时也还未成仙,要追究起源可是件费心的事,所以就让那些个流言传去吧,众仙也只当以乐子,听过就过去,信与不信只在自己心间……
如今将离眼中只有这面乾坤镜,仔细端详才发现这镜子四周盘龙附凤,装饰简单却透露着威严,不过要说是上古神器,却还是有些牵强。它真的有如此威力完成自己的愿望吗?
“乾坤镜,求你带我离开这玄黄宫,这仙界,我愿世世为人。”将离似信非信,试探的自言道,对于乾坤镜的了解只局限于扶摇上神的口述和一些道听途说。
乾坤镜乃开天力神盘古的双眼,在他死后帝宫神君将盘古双眼炼化成两面乾坤镜并带回了九重仙界,而这乾坤镜却没有任何法力,它唯一的作用是连接人间与九重仙界,当有仙人犯了错,神君就会通过乾坤镜将犯错仙人打落人间,经受人间苦难和生死离别;当然对人间充满好奇的仙人也可通过这面神镜满足心愿下凡,只是从此沦为人类,投胎转世,再无仙缘。一面乾坤镜收于玄黄殿,另一面不知为何会藏于帝香阁,对于九重天帝宫的很多事情,将离都是半知半解,所以,关于乾坤镜将离也是不深究其渊源,仅此而已。
不过,有谁愿意放弃做神仙而到人间经历脆弱生命带来的痛苦,所以这乾坤镜沦落成了不祥之物,就算有缘一睹此物,也是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是碰触它。
“你可知我这七日是如何熬过来的吗?以后的日子如果如现在这般,我宁可做一世凡人,好歹是有个尽头。”将离又开始了喃喃自语,对着这面毫无反应的乾坤镜诉说着自己的苦水,一滴泪已不知何时从眼角滑落,滴答滴答落在暗黄的镜面上,那镜中的可人儿无了颜色。
将离抹了抹眼泪,故作镇定,他知道必须尽快找出乾坤镜的秘密离开这里,如若等扶摇上神闭关而出,一切都晚了。
想想却也有些讽刺,扶摇上神不知何因,一千年前便开始每隔两百年闭关一次,时日只有七日之久,将离来到帝香阁六百年,经历扶摇上神三次闭关。第一次闭关时,将离偷偷的在崖边楼榭偷走了一颗芍药种子,缘由很简单,只是听说在人间这“芍药”的花名又叫将离,与自己名字竟然相同;第二次闭关时,将离被其他小仙怂恿跑到了玄黄殿,本想一睹神君圣容,却阴错阳差结识了天策将军;而这第三次将离再一次来到这里,尽是这种局面。
突然,一道黄光从乾坤镜中穿越而出,像是一把利剑从镜子这头插入对面的墙壁上,将离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观,这,难道就是乾坤镜的秘密。
不等将离多想,便镜中强烈的吸力吸进了黄光之中,此时四周变得黑漆一片,慢慢闪出将离所有的记忆,往后不停的划过,第一次进帝香阁,第一次收集到一袋花香,第一次。。
“将军!”将离惊呼而出,将离看到了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
“不,不要”将离这一声却使出所有的力气,她发现这些闪出的过往消失后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也随之消失,像是从未发生过,记不起来,想不清楚。她不愿意天策将军也这样消失在记忆中,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一点一点记忆慢慢涌出,也慢慢的如水般流过,无踪迹。
那年的将离只有六百岁,从未见过哪个神仙如面前所站的这位将军英俊,第一眼看到就已经沦陷于将军那双坚定的眼神中,竟然忘记自己来玄黄殿何事,当回过神时,却被来往天兵抓个正着。
从那日起将离知道那位神仙是天策将军,乃神君护卫首领,不过千岁却以成为玄黄殿最厉害的武将;从那日起天策将军也知道了将离,那个帝香阁花仙,终日穿一身白纱裙衫,秀发倾泻,美若灵花。
相约的亭子,走过的水榭,相赠的步摇。。两百年的相知,都在乾坤镜中飞速流转的耀眼光芒中逐渐略过,此景如此美丽,让人流连忘返,可却如握不住的水,终是遗忘所有。
“等你一千岁,我就求神君把你指给我。”
“如今我八百岁,还要再等两百年,你不会改变主意吧。”
“如果我改变了主意你就用那乾坤镜收了我。”
“你若进了乾坤镜,我也随你一道去了。”
。。
字字句句,如过眼云烟,说出口也飘散在这时空中成为泡影。将离没有用乾坤镜让天策将军沦为凡人,即使真的负了自己也不舍得,他不爱了,可自己还爱着。
“将离,我要让父皇把我指给天策将军。”
“将离对不起,我也很喜欢将军,不能让给你,看在我是公主的份上把将军让给我吧。”
“将军娶了我以后,将来就是这帝宫的神君,将离,你难道要成为将军的绊脚石吗?”
“我们七日后成亲,无论如何将军只会娶我。”
……
此时的将离已经忘记谁是天策将军,所以听到这些话,将离不再悲伤,只是有些不明白,一向和善的锦绣公主为何这样说。
从踏入帝香阁开始将离便认识了这帝宫的锦绣公主,一起玩耍,一起进膳,更甚一起就寝,君后并不在意将离的身份而刻意让这两个地位悬殊的同龄人分开,觉得有这样一个清秀可人的仙子陪在公主身边是件不错的事,没想到两人却爱上了同一个人。
在这等级森严的九重仙界,无人会去顾及将离的感受,只是七日所有的事已成定局,天策将军一纸书信,切断了将离所有的希望,“无份续缘”短短四个字,绝望如心死。
所有嗔念在乾坤镜中辗转成烟,纵使万般不愿,还有些许留念,都已无法挽回。将离眼角的泪珠逐渐干去,心中的痛苦纠结也像是从未发生,尽然,最后忘记了我是谁,慢慢穿梭于乾坤镜中,没了知觉,没了今世的自己。
管你是天上仙子,还是仙君下凡,来到人间,所有仙缘都成往事,留下的不过是一个皮囊,平凡不过沧海一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