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梧桐深院中,一小女孩正在欢蹦乱跳地追逐着一只花蝴蝶。眼看着花蝴蝶飞出了高墙,小女孩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正值她怅然若失之时,天上飞来一只黄鹂鸟,她又回嗔作喜了,喃喃自语道:“好漂亮的小鸟,我要是能像它一样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那该多好啊!”
话音未落,黄鹂鸟突然就一头栽了下来,无力挣扎地煽了几下翅膀,就不得动弹了,紧接着,一颗棋子在地板上划了几个劣弧,滚到了石阶上。
“啊——”小女孩跑了过去。
“薇儿——”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走来,只见他身材颀长,形貌昳丽,言谈举止无不透露着,那种“轩轩如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的魏晋之风。
“阿父,是您把它打伤的?”
“是啊,为父看你喜欢它,就要送与你了!”
“我是喜欢,但是没让你把它打下来啊,哼,不理你了!”小女孩说完,就拂袖而去,一张小嘴撅得如鸡屁股似的,上面可以挂油瓶儿。
这时,墙外传来一阵冰糖葫芦的吆喝声,梧桐树冠里惊起一群鸦鹊,只见他倏尔向斜上方打出一掌,百十鸦鹊顿时坠落,梧桐树叶也随着这一掌,而无边落木萧萧下了。
“小熙,先别修剪花草了,把那些鸟都收集一下,送给街上的流浪汉吧!”
“好的,爷!”说话的妙龄女子,则是白衣男子的贴身丫鬟,洛熙儿。
“凶罩一出,方圆一定范围内皆为真空,鸟儿也就无法飞翔了,这比那些血淋淋的杀戮,更让人胆战心惊啊!”洛熙儿默念道。
“小熙,你在嘀咕什么呢,还不照我的话速速去办!”共叔十三冷冷地说道。
“没什么,爷,我即刻就去!”洛熙儿顿时花容失色了。
这名白衣男子,就是河洛一带,共叔一脉的族长,世人皆传,共叔十三是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文武双全。而共叔一族大多擅长炼气,而共叔十三,方才打出的掌法,乃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空罩”,顾名思义,共叔家以为,炼气的最高境界,乃是“无气”。
而“真空罩”分为伯、仲、叔、季四大层,由高到低,每层又分为上中下三段,再加上登峰造极的——“巅”,就是十三段。
古色古香的书房里,十三正在舞文弄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碎步声。一个瘦骨嶙峋弓着腰的男子跑来,年纪约莫四十多岁。
“爷,爷——”
“嚷嚷什么啊?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要从容不迫,心浮气躁,喜形于色,可是我们炼气之人的大忌!”
“是是是,下次我一定不会啦,我一定蹑手蹑脚的!”
“嗯?你这厮,怎么你想做贼啊?看你就贼眉鼠眼的,对了,这次又从外面,物色到了什么宝贝啊?”
“宝贝么,还没,不过,爷,我在酒馆里,偶然听到了两个盗墓人的谈话,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啊?不会是道听途说吧?”
“绝对不是,他们说,东晋顾恺之的传世名画,《洛神赋图》,其实有两幅,第一副的摹本,爷您也是有珍藏的,但是,这第二幅,则是描绘了洛神的去处,而那个去处说不定藏着个大宝藏啊!”
“顾恺之不过一个士族家庭,又不是什么王侯将相,能有什么宝藏?”十三不屑一顾地说道。
“可是,万一‘洛神的去处’藏着顾恺之的真迹呢——”
“对啊,鲍神,你所言不假,你这榆木疙瘩也开窍了啊!”共叔十三拍了一下宽长书桌道,“那你继续打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啊!哈哈!”
鲍神心里忿忿不平道:“刚才还教我从容不迫,轮到自己了,就——”
“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共叔十三又情不自禁地吟诵起了,曹植的《洛神赋》。
“好的,爷,那我先去了!”
鲍神转身离去,粗枝大叶的他一不小心,衣袖刮到了桌角的几本典籍,说时迟,那时快,在书将落未落到地上的一瞬间,共叔十三五指轻轻一挥,几本典籍就被送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了。
乍看像是变魔术一般,其实,书本下是一团气,虽是气体,密度却如固体无二,压强也是大气压的成千上百倍。这还只是共叔家“炼气”的低级功力,不过,分解开来,却需得“集气”、“蕴气”,“化气”,“迸气”四步走,要想达到这种境界,也需要超乎寻常的耐力和灵性了。
“爷,您是怎么做到的?”
“好吧,看在你给我带来如此喜讯的份上,我就告诉你,这是我们共叔家‘气术’之一的‘气力’!”
“气力?”
“就是将天地之灵气瞬间囊括于指掌,而‘气力’的最高境界,是‘气吞山河’!”
“还是不懂,我这肚里没有墨水,跟听天书一样啊!”
“好了,共叔家的气术,岂能让你三言两语就参悟到啊,赶紧去吧!”
风暖鸟声碎碎,日高花影重重,蜿蜒的山间小路上,走着一对父子。
“阿父,好累,歇会可好?”小男孩叫苦不迭地嚷道。
“不好,宓儿,让你在家好好读书,你偏要跟来,你这是自讨苦吃啊。”
听了父亲的话,小男孩无可奈何,用褶皱的青衣袖,拭了拭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抬头望了一眼苍穹,一只雄鹰展翅高飞着。
“要是能像天上雄鹰一样,我也就不会腰酸腿疼了,一眨眼的功夫,我也可以到家,吃上娘亲做的,香喷喷的桂花糕了。”
“是啊,是不用腿疼了,但是翅膀一样会酸的,小孩子总是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
“阿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啊?”
“这还没到山顶,你就想回家了,要不你自己回去吧!”中年男子头也不回地说。
“我自己才不回呢,你也不怕我丢了,或者被掳去,给豺狼虎豹当点心,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哈哈!”中年男子笑得合不拢嘴。
“阿父,我们去山顶干嘛?”
“晒太阳啊!”
“在家不可以晒太阳么?”
“院子晒太阳,离太阳远了,晒得不尽兴啊,山顶就离太阳近了!”
男孩对父亲的话半信半疑。
“澹台先生,别来无恙啊!”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不远处的一棵白杨树的树丫上,倚着一个膀宽腰细的药农,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
“乔哥,又来上山采药啊?”
“对啊,不采药,我没法养家糊口啊,您上山来干嘛,不在家帮着嫂子打理生意啊。”
“店里近几日生意也萧条,宓儿他娘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得来,我这不是难得偷来浮生半日闲,就出来爬爬山,散散步啊!”
中年男子乃澹台宫,河洛人氏,爱养花草,好读经书,平日以种植花草为生计。
“小心!”澹台宫大喊一声,枝桠上一条一米多长的黄绿色大蛇,刹那间飞出两丈远。
“阿父——”
澹台宓看到父亲的左手轻轻一挥,那条斑斓大蛇就像是被泼出去的水流线一般。
“乔哥,你把蛇给吓到了!”
乔哥惊魂甫定,匆匆下了树,就背着竹篓子下山去了。
“阿父,你会法术么?刚才那条蛇怎么飞出去那么多远啊?”
“傻小子,你一定是吓坏了吧,蛇也会受到惊吓的啊!”
澹台宓听了,若有所思,拽着父亲的衣袖,继续朝山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