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风光旖旎,可是却荒无人烟。
“终于到山顶了,阿父,我好累,想睡一会。”
“别睡地上,着凉了就不好了,睡为父衣服上!”说着,澹台宫脱下了上身的灰色外衣。
三下五除二,男孩就躺在了衣服上,睡姿像是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咪。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看着儿子睡着了。澹台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棵大枫树底下,他的脚下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枫叶,走在上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他俯身而静坐,双足跏趺,而手结定于肚脐下,且脊梁直挺,肩膀张开,两眼微闭,头中正。看他的样子是在调息了。
“心平气和,既而下丹田微震,既而胸中热液回下丹田,既而下田温,既而动,遍及全身,达于四肢,既而督脉之真气,由背后起,过玉枕、通上田、明堂、鹊桥、重楼,达于黄庭。”
周身的枫叶也随之一层层地飘了起来。枫叶在空中旋转,然后,片片叶子围成一个背篓状。
……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翻了一下身,揉了揉眼睛。
“宓儿,醒了啊?”澹台宫弯腰朝着儿子笑道。
“嗯,阿父——”
“我们回家吧!”
“哈,终于可以回家喽,下次打死我,我也不要来了。”男孩蹿了起来。
“现在有点凉了,你把我的衣服穿上吧!”
男孩边走边穿上了灰色外衣,尾随在只穿了件浅色衬衣的父亲身后,下山去了。
夕阳西下,父子俩,也终于来到山脚下了,转而走到大路上。这阳光大道可比山间小路平坦了许多,虽然也是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的。
这时,一阵吱吱呀呀的车咕噜声从背后传来,一辆高篷马车从父子俩身边驶过。没走多远,却停下来了,原来是车轮陷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洼中。
“真是触霉头,杨大,你下去推下车子!”一个脸上有块补丁大小,青色胎记的年轻男子说道。
“柳三哥,为什么你不下去推车,要让我去啊!”应声的是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油头粉面的小生。
“我来共叔家比你早——”
听到了“共叔”二字,澹台宫突然停了下来,眉头一皱。
“怎么了?阿父”澹台宓一脸疑惑地问。
听到有人说话,两个共叔家的仆人停止了口角之争,先后扭了头。
“喔,宓儿,为父鞋子里感觉进了个石子,好生不舒服!现在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一看是乡野的一对父子,就继续争辩起来。
“你是比我早,可是我的段位比你高,我可是,‘季上’,你才是,‘季中’”那个小生得意洋洋道,看他翘尾巴的样子,都能鼻子翘上天。
“嘘,族长告诉过我们,不能把咱们炼气的事,拿出来卖弄的,你怎么都给抛之脑后了!”那个叫柳三的仆人煞有介事道。
“切,看你胆小如鼠的,怕什么,反正,族长又不知道!”
听到这,澹台宫的嘴角上扬,一只手松了松脖颈间的衣领。
“要不,我们石头剪刀布吧?”柳三说。
“我不会——咱们不能老耗着啊,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是夜半三更也到不了,族长回去肯定要责罚我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啊!”
“也对啊,有了,让前面那对父子帮我们推车,我们给他们钱就是了!”
“嗯,言之有理啊!”杨大使劲点了点头,如捣蒜。
“喂,过路的,能不能帮我们推下车子,有赏钱的!”
澹台宫停下了不缓不急的脚步,微微侧了侧脸,一绺青丝随风摇曳着,睥睨的余光带着些许寒意,衣袂也摆动起来。
“啊——”杨大惊愕地叫了一声,“好强的气场!”
不过,这气场转瞬即逝了,澹台宫又恢复成一介凡夫俗子了。
“先生,我们开玩笑呢!”柳三油嘴滑舌道。
“我下去推车吧,柳三哥!”
“我来吧,我这个做哥哥,得有做哥哥的样子!”俩人争着,一起下了车,却发现车子已经从坑洼中爬了出来。二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如掉入五里雾中,再抬起头来,澹台父子已经走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柳三摸不着头脑了。
“三哥,你方才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子的衣服?”杨大支支吾吾道。
“衣服,怎么了,不就是一件普通的浅色衬衣么?”
“是件平常的粗布衣没错,可是,你有没有发现,上面竟然一点尘土都看不到,你看看我们的衣服。”
“啊——是啊,不是白日见鬼了吧?兄弟,我们赶紧回去吧,别等到夜黑风高,遇到劫道的,我们车上可是有好多古董的!”柳三是个有点迷信的人。
“嗯,好,不过,依我看,刚才那个男的,应该是个炼气之人,而且气术远在你我之上!”杨大一本正经道。
“不管了,走了!”柳三说着,一屁股坐在车前头。
杨大没有不翻花儿也不冒沫儿,老老实实地上了车,可他有自己的小九九,打算回头把所见所闻告知鲍神,说不准还能邀功讨赏呢。
差不多到了酉时,已是日薄西山,高篷马车停在了一个庄园门外。柳三一个箭步从马上跳了下来,叫起了门。须臾,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的男子走来。这男子说起话来,声如洪钟,道:“你们回来了!”
“柏二哥!”两人齐声喊道。
“鲍总管交给你们的事办得如何啊?”
“可以交差了,这次南行,网罗了不少的宝贝呢!”柳三笑道。
“柏二哥,我可是饿坏了,你得给我们兄弟接风洗尘啊,弄些好的酒菜来,我这饥肠辘辘的,都肚皮贴着脊梁骨了,哈哈——”柳三继续嬉皮笑脸地说。
“哼,就知道吃,你这样不注意节食,猴年马月也炼不成上等气术,怪不得还没有杨大的修为高。”
一席话说得柳三,挂起了一张清水脸儿,看起来一脑门子官司似的。
“好了,赶紧把东西交给鲍总管,然后就去大餐一顿吧,民以食为天么?”柏二看来也是个懂得宽猛相济之人了。
明月来相照,此时的共叔十三,正独坐在后院的幽篁里,轻拢慢捻地抚着长琴。这时,鲍神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远远看到他抚琴的优雅之姿,却听不得琴声。
“啊,我不是聋了吧?”他拨了拨自己的双耳,不对,院子外几个稚童的嬉戏声,尚且声声入耳。
共叔十三也真算得上是自娱自乐了,用“真空罩”将竹林团团围住了,若一个圆环。果不其然,鲍神穿过“真空圆环”,就突然听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声了。鲍神自是百思不得其解其中玄妙,但心知肚明的是,此乃他家爷共叔十三之气术了。
十三的琴声听了下来,依旧低着头,连眼皮也不抬,慢条斯理地说:“鲍神,《洛神赋图》有眉目了?”
“爷,这个还没有,我是想告诉你,杨大、柳三他们从扬州回来了。爷交代他们的差事,也都办好了!”
“嗯,我知道了,鲍神啊,以后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禀报我了!”
“好的,不过,杨大告诉我,他在回来路上偶遇一个炼气之人,而且,气术极高!”
“什么?”十三抬起了头,丹凤眼微睁,卧蚕眉紧蹙,身后的竹叶也沙沙作响,不过,这种“气焰”只是一刹那。
“真的,小的不敢信口雌黄!”
“共叔家族的气术,独步天下,在河洛一带,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鲍神,你去把杨大叫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大来到共叔十三的跟前,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表现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了,杨大,这次南行辛苦了,你回去吧,早点歇息,回头,让鲍神给你多多打赏!”
“多谢,爷!”杨大说完,就告退了。
“鲍神,先把宝图的事搁一边,你去好好打听一下这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