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死后改革废弃,社会矛盾加剧,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也越来越尖锐。纷繁复杂的党派纷争,就是其突出表现。
嘉靖朝有“大礼议”之争,最后以杨廷和的去职暂时告终。万历以后,类似的问题时有发生,而且争吵得更加激烈,直至形成了党派。
竞争的白热化是从“争国本”开始的。神宗的皇后没有儿子。王恭妃生下朱常洛的第四年,郑贵妃又生了一个叫朱常洵的皇子。当时,郑贵妃受宠,便在神宗面前求情,要求把自己的儿子立为皇嗣。神宗也有此意,但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反对。他们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历朝的定制,怎么能凭着个人的好恶来决定呢?”他们联名上书,要求册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神宗自然不会同意。为了立嗣之事,朝廷中整整争吵了15年。直到万历二十九年(公元1601年),朱常洛才入主东宫,被册立为皇嗣。在封建时代,统治阶级认为立嗣是天下之本,所以历史上把这场争吵称为“国本之争”或“争国本”。
在争吵过程中,吏部郎中、无锡名士顾宪成因力主册立朱常洛为太子,触怒了神宗皇帝,神宗于万历二十二年找了个理由免掉了他的官职。
顾回到无锡,邀约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士人,修复东林书院,在里面收徒讲学,议论时政,品评人物,影响遍及四方,成了当时社会舆论的中心。反对派称他们为“东林党”。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以籍贯地缘为纽带形成的帮派,如“浙党”、“齐党”、“楚党”等。众多的帮派中,又以浙党的人数最多,势力最大,齐、楚诸党大都依附于它,摇旗呐喊。东林党人一般敢于仗义执言,不阿权贵,在时人眼里,成了真理和正义的象征,被誉为“正党”。
其他党人则专门与之作对,谁有权势,就倒向谁一边,即使是为一般人所不齿的宦官,也不惜卖身投靠,因而被人们称作“邪党”。平时,他们相互攻讦,各为其党;一旦当权,就拼命打击压制对方。比较起来,东林党人较得人心。他们执政时,一般能直言极谏,指斥时弊;在野时,也能清议朝政,引导正确舆论。他们反对神宗派出矿监税使搜刮民财的掠夺政策;有的人上疏公开指责神宗贪财好宝,不顾百姓死活。
“国本之争”了结后,著名的明末“三案”又发生了。所谓“三案”,即“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这既是党争的产物,后来又成了党争的焦点。
万历四十三年(公元1615年)五月初四的傍晚,一个叫张差的人手持木棍,打伤守门的宦官,闯进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大门,在前殿檐下被卫士抓住。浙派官员审讯结果,认为张差神经错乱,主张以“疯癫”定案,不予深究。不少大臣却不同意这一结论。他们有充分理由和证据,认定郑贵妃是这次事件的幕后策划人,其目的是杀害太子,让自己的儿子继立为皇嗣。神宗一向宠爱郑妃,不便深究,便下令将张差立即处死。他还当着大臣的面说:“谁要是再提这件事情,就是蓄意挑拨皇帝与太子的关系。”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群臣哪里还敢开口。
事情也就到此了结。这就是所谓的“梃击案”。
五年后,神宗病逝,太子朱常洛继位。他就是明光宗。光宗早年沉湎酒色,做了皇帝,更是肆无忌惮,很快摧毁了自己的健康,不几天便病倒了。用了御医崔文升的药后,腹泻不止,病情反倒加重。鸿胪寺丞李可灼向光宗进献了两粒红丸,说是异人所赐的“仙丹”。光宗服用一粒后,先是喘息了一阵,后来逐渐平息,遂再服一粒,身体更觉舒泰了许多。可到了半夜,病情突然加重,并于次日清晨逝世。他总共只当了29天皇帝。
那时,浙党的方从哲位居首辅。在他的包庇下,不仅未下令追究此事,反而准备奖赏崔、李二人,致使群情激愤,舆论大哗。“正党”官员抓住这一把柄后,纷纷上疏弹劾。方从哲无奈,只好给崔、李二人以罚薪处分。这就是所谓的“红丸案”。为了这件事情,正邪两党又进行了长期的唇枪舌战。
早在光宗身居东宫时,就有两个宫女随侍左右,被称为东选侍和西选侍。其中以西选侍李氏最得太子宠幸。她是一个权势欲极强的女人,一心想爬上皇后宝座。光宗一死,美梦便随之泡汤。她仍然没有死心,妄图凭借抚养皇长子的政治优势独揽大权。朱由校当时只有16岁,还不能亲自主持政务。按照封建礼制,只有皇帝和皇后才有资格住在乾清宫内。李氏只是一名选侍,光宗死后,就应该搬出,让新皇帝住进来。
一些大臣,尤其是“正党”官员,在光宗去世的第二天,就奏请李氏移宫,遭到她的抵制。后经群臣力促,才勉强搬到了仁寿宫。与东林党人作对的官员,责备他们咄咄逼人,毫不顾念先帝恩宠过的女人,于是,两派又争吵起来。
皇长子朱由校即位,他就是明熹宗。熹宗接受了杨涟、左光斗等人的建议,写成一道谕旨,让内阁大臣传阅,历数了西选侍李氏的种种罪行。皇上表态,争吵才很快平息下来。这就是所谓的“移宫案”。
按照常理,这本不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情。可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后来的阉党与东林党人结下了不解的冤仇。
熹宗初年,东林党人得势掌权,但拿不出一套革新政治的具体方案,甚至也没能采取一些切实可行的措施,致使大太监魏忠贤乘机窃取了朝廷大权。
魏氏是河北人,二十多岁时净身入宫,改姓李氏,后来才恢复魏姓,并被神宗赐名忠贤。他凭着善于迎合人意和钻营献媚的本领,巴结上了当时宫中最有势力的太监魏朝、王安。魏、王二人被他拍得迷迷糊糊,成了为他宣功扬德的义务吹鼓手。后来他又和熹宗的乳母容氏拉上了关系。通过她的保荐,魏忠贤又得到了熹宗的宠幸。
熹宗本是一个贪玩的皇帝,对朝政不闻不问,对木工活却情有独钟,并亲自持斧操作,不知疲倦。除此以外,便是斗鸡斗狗,寻欢作乐。这就给权欲熏心的魏忠贤提供了窃取权力的机会。不久,他居然当上了秉笔太监。他目不识丁,如何当得了这个差事?自然是别的太监代他记录。自此以后,他便有了假借圣意发号施令的机会。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魏忠贤又掌管了东厂和锦衣卫,权力更加膨胀。
这时,一些与东林党人作对的朝廷大臣,看到魏阉权势逼人,不惜丧名辱节,纷纷投靠,形成了一个以魏忠贤为中心的权势显赫的阉宦政治集团。史称“阉党”。
阉党执政后,利用手中的权力以及东厂、锦衣卫等特务组织,或罗织罪名,或栽赃陷害,肆无忌惮地迫害东林党人和一切反对他们的官吏,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
那时,魏忠贤的党羽遍及朝野,有所谓“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之类的名目。这些人都是他用高官厚禄喂养的鹰犬。只要一声吆喝,他们就会嗥嗥直叫,向“猎物”发起攻击。
魏忠贤讲究气派,每次外出,仪仗随从多达万人,与皇帝不相上下。他的亲朋好友,大都享有高官厚禄,就连襁褓中的侄子,也被加封为太子太保和少师。
魏忠贤专横跋扈,胡作非为,也曾遭到一批正直的官员,特别是东林党人的弹劾。如左都副御史杨涟,就列举他24大罪状。开始他确实有些坐立不安,特别是听到“纵然千刀万剐,也不足惩治其罪恶”的措辞时,吓得汗流浃背,浑身哆嗦。
但由于熹宗的宠幸,又有容氏的保护,魏忠贤没有受到任何惩处。东林党人却因此倒了大霉。魏忠贤先后制造了迫害东林党人的“六君子之狱”和“七君子之狱”。至于罢官、贬黜者,更是不计其数。总之,凡是反对他或不愿为他所用的人,都一律加上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或把持朝政、结好东林党人等罪名,一一加以迫害。
昏庸的皇帝为了打击东林党人,竟下令毁坏天下一切书院,为魏忠贤立生祠。延安的生祠盖的是琉璃瓦,苏州生祠中的魏忠贤偶像是“金身冕旒”。凡进生祠不拜的,即处以死刑。魏忠贤所到之处,官民遮道伏首,还要口呼“九千岁”。有邀宠者,竟呼“九千九百岁”。更有趣的是,这个目不识丁的人,后来竟被奉为圣哲,将牌位抬入孔庙。皇帝每年春秋两季祀孔,也要向他的牌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好景不长,熹宗只做了七年皇帝便去世了,死时23岁。他没有儿子,遗诏由五弟朱由检嗣立,改元崇祯。他就是明思宗。
魏忠贤没了靠山,先被贬谪凤阳,后来听说要重新定罪,便自缢身亡。
崇祯帝不是一个没有理想的皇帝。他即位后,勤于政事,注重节俭,起用了一批比较正直的官吏,力图扭转明朝颓败的局势。然而,他年轻气盛、刚愎自用,办事急于求成;又猜忌多疑,在政治和军事上造成一些重大失误。更重要的是,当时的明朝已经病入膏肓,药石莫及,即使朱由检使出浑身解数,也挽回不了它必然灭亡的命运。明王朝终于在农民起义军和满洲贵族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