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天气已经变得寒冷,还不是刮着北风。守门的两个刑部狱卒打着哈欠,拢着袖子躲在角落里一边擦拭着鼻涕,一边眯着眼睛打盹。后海抬眼看了看打盹的两人,没有理会,直接抬脚进了刑部大牢。
火光阴暗的刑部大牢内,黝黑的甬道自门口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处。在这个阴暗潮湿,霉味极重,耗子蟑螂遍布的地方,关押着许多作奸犯科的犯人,而其中不乏有着曾经的朝廷重臣。
后海走进大牢的时候,三个值夜的狱卒正在吃着夜宵喝着小酒,而且三人还都有了醉意。后海走到三人身旁,没有说话。
一个醉眼朦胧的狱卒抬眼看了看突然多出来的人影,摇晃着身子,板着脸喝道:“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半夜私闯刑部大牢,脑袋不想要了?”另外的两名狱卒听到喝声忙抓起了桌上的刀。
后海抬眼看了看就要拔刀出鞘的三人,只是举起了手中的令牌。三人看着后海的举动,不由得停止了拔刀。他们醉眼朦胧地盯着令牌看了许久。待得看清了令牌上的图文,三人全身一抖,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大人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后海扫了一眼满脸害怕的三人,袖袍一甩,声音冷漠地道:“带我去找关押两淮盐使和扬州知府的监牢。我奉王爷命令来提审他们两人。”
三人听了后海的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之后,一个脸色有些通红,但眼中却还清明的狱卒立马抓过桌上的灯笼,走到后海身前,躬身道:“大人,就让小的带您过去吧。”
后海看了一眼身前的狱卒,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人便一前一后沿着刑部亢长的甬道一步一步朝着刑部大牢的深处走去。
沿途,后海打量着监牢中的一众犯人。只见他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神情木讷,看向后海的眼神满是空洞。后海看着他们身形枯槁的身躯和原本白色此时已然变得乌漆麻黑满是血痂的囚服,神情淡漠。
顺着狱卒的指引,后海很快便找到了囚禁两淮盐使的监牢。可当两人看到那具已然被腰带高高吊起的衰老身躯时,神色俱都一变。狱卒看到那已然僵直的老人,脸上满是骇然和害怕的神色。
他全身颤抖地看着牢房内已然变得僵硬的两淮盐使,手中的引路灯似是握不住,不自觉间掉落在了地上,同时他的人也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了地上。看着监牢里的老人,他只觉五雷轰顶。这位可是尚书大人亲自交代不能出任何差错的人呢。现在居然……居然……死了,这下可怎么交差啊。
灯笼掉落地上,灯光只一闪便熄灭了去。后海没有理会熄灭的灯笼,他直接抬脚将监牢的牢门踹开了去。随后他的身体直接一闪,人便已经到了尸首的身旁。
将老人抱到地上,入手处躯体还有一丝的温度。但他的气息却已经全无,而且双眼凸出,眼中血丝满布。张开的嘴中,舌头无力伸出,后海摸了一下他的喉间,喉骨没有断裂。
看来是自己上吊死的。尸身还有温度,看来那个人比他也就早进来半个时辰,后海在心中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能那边的那个扬州知府还有得救。一念及此,后海遂然转身,双眼通红地一把抓起地上狱卒的衣领,将他提起,也不管他如何的惊骇,只是大声咆哮地问道:“说,另一个关在哪儿了,快说。”
被惊吓得魂都快没有的狱卒被后海一吼,意识又微微恢复了一丝。当他看着后海那几欲噬人的眼神之时,心中不由得一寒,然后他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向了甬道的转角处。看着狱卒的手势,后海不再迟疑,他一把甩开狱卒,脚下如风,飘身朝着转角处冲了过去。
一样的监牢,监牢里面一样的潮湿,而且里面也一样有着一个上吊自尽的身躯。唯一不同的只是这具躯体看起来年轻一些。后海踹门冲进监牢的时候,里面的扬州知府已然没有的一丝生气。看着这般结果,即便以后海的坚定心境,也不禁有一丝寒意从心底划过。
这个人,这个幕后之人的手段,这个幕后之人的心机,这个幕后之人的势力,该是多么的不简单啊!
良久,看着监牢里面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后海双眼微眯。他转过身走到依旧瘫痪在地上的狱卒身旁,一脸厉色地问道:“说,在我之前还有谁进来过,快说!”
狱卒看着后海的神情,极其害怕地说道:“是户部给事中黄岩黄大人。”
听了狱卒的话后海直接急步走出了刑部大牢。呆在外边的两个醉醺醺的狱卒只是很奇怪地看着飘然而去的后海,满心疑问。而至于守门的两个狱卒却是自后海进门道出门都一直在打盹,根本就没有在意他。
直到一刻钟以后,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的狱卒才脸色灰白地走了出来。早就等着的两个狱卒看到他立马迎了上去。可当两人从他口中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脸色也立马变得灰白,满脸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这一次可是出大事了!
户部给事中黄岩黄大人的府邸。后海没有任何顾忌地直接翻墙进了黄府府邸。偌大的黄府没有任何照夜灯,府内也静得可怕。后海一个人在整个黄府游走了一圈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站在黄岩的书房之前,后海眉头紧皱。慢慢走到书房门前,后海伸手微微推了一下房门,门居然没有任何阻拦地被推开了。看着这一幕,后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走进书房,后海自怀中掏出火夹子将房内的蜡烛点燃。因为突然亮起的光,后海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待得适应了亮光,后海一眼便看到了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的黄岩。
此时的他脸颊苍白得毫无血色,嘴角不停的有黑色的血流下。看到进来的后海,他居然笑了一下。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真不愧是当年大内影卫的统领。不过,可惜,即便你找到这里也还是晚了呢。”
后海看着一脸痛苦,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的黄岩,一脸淡漠。他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服了鹤顶红后渐渐断气的黄岩,居然没有出口问出一个字。因为他知道此刻即便他问任何,那个人都不会告诉他,即便一个字。
允禄在自己的书房来回地踱步,一晚没睡。他睁着通红的双眼,一直在等着后海的消息。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整理了一晚资料的后海站到了允禄的身前。
甫一见后海,允禄便急步走到他身前,一脸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看着允禄一脸急切的模样,后海表情阴暗地微微摇了摇头道:“两淮盐使和扬州知府在牢里上吊自尽了。负责传话的户部给事中黄岩也在家服毒自尽了。至于刑部的证据全部是关于江南地区官员贪墨的证据。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抓走王妃的又是不是他们却是没有什么头绪。”
听到这个情况,允禄一脸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主子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王妃福大,一定会没事的。而且现在我们已然掌握了江南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若是顺藤摸瓜,相信一定能够找到幕后主使之人。”知晓自家主子心里着急,后海不由得出言劝慰道。
她福大么?呵呵,允禄苦笑一声。自从她嫁入自己这庄王府似乎便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以前是自己冷落她,诽谤她,呵斥她,甚至扬言要休了她,逼得她离家出走,甚至还得了失忆症。如今,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步入了正轨。却没有想到横祸从天降。她现在还怀着我们的孩子呢,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啊!想到这里,允禄不由得自嘲地笑出了声。当初那么讨厌的女人,那么的排斥姻缘,而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却是怎么样都放不下这个女人了啊。世事还真是难料呢。
“后海。”允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既然该了解的都已经了解清楚了,那你便去准备一下,明天随我一同去江南。”
“去江南?王爷您不是要我去岭南帮周彦生么?”后海摸了摸鼻子说道。对于自己的主子,后海心中清楚。但他就是忍不住地发表一下自己的不满。
“你自己闯下的祸,难道不该你去摆平么。你可别忘了,下午回来的时候你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的,还说王妃若是伤了一丝一毫,你便……”
后海汗颜,未等允禄说完,后海便抢先道:“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准备。”
看到夺路而逃的后海,允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回想起刚刚皇上交代自己的差事,允禄双眼微微眯起,“这件事,有些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