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一直进行到十点多,司机负责将孩子们送回去,江小磊执意不肯,可能是因为羽雁对他没有带礼物来闹了脾气,心里不痛快。羽雁抱着绒毛娃娃跑回楼上,带着哭腔喊:“随便你!”
羽辰不放心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走夜路,要送他,却被江小磊拒绝。看着他双手插兜,单薄却倔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我跟管家要了手电,向羽辰打了招呼便追了出去。
在江小磊身后三四米的地方为他打亮手电的光。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开始快步往前跑,不领情的样子。
真是令人头疼。
一前一后跑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看见他安全拐进小区我才往回返,转身却意外碰到了买宵夜回家的隋老师。到他家才打扰,不可避免地见到隋忆。
他的房间里,满墙的手绘漫画图纸和体育海报,床上的枕头和被子凌乱地铺着,书包半躺在地上……惨不忍睹。
隋忆对我的到来似乎很不满,还说我是“村姑”。恼火!
我跑出去,他追下来,在斗嘴中就提起了我们约定的交易。
做他的姐姐。
我愣在那里。从没想过,我们的交集,从这里真正开始。
隋忆喊我姐姐,我不理会他。
怎么说呢?原本属于临歌的位置被另一个人强行占去,我接受不了。如果我承认他是我弟弟,那就是对临歌的背叛。
我不要背叛临歌,也不能。
隋忆不肯罢休,那么厉害。他可以考年级第一,可以拿很多的冠军,可以当着我的面调笑戏弄我,可以和纪雅风在万众瞩目下堂而皇之地约会。
清阳高中一年级的隋忆,已经是这里的风云任务了。
他使计让江小磊和羽雁骗我去他家,然后带着我去他家的花田。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我坐在单车后座看掠过的花海,脑袋贴在他的背上。忽然想念起临歌来。临歌会急速地将单车骑下,我会心惊;隋忆的车妻地平稳,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看路边的风景。
我在那片花海里自由欢快地奔跑、跳跃,心中的惊喜、把自己的渴望一下子释放出来,心里长久以来积压的烦闷不快一扫而光。
我在那里认识了一直中很美的郁金香!
郁霜爱!郁金香!郁临歌!
多么美好的花朵!不知道那位抛弃了我们的母亲是不是也喜欢郁金香呢?她是不是因了这个才给我们个不同凡响的名字。
有人抓贼!我和隋忆飞快地跑出花田,像是被临歌牵着手跑步的一幕重新上演,只不过,换了主角。
刺激、兴奋、放情地奔跑,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小村庄的农田,路过满地的青草和叫嚣的蟋蟀,手里是偷来的玉米,那样欢快的笑声,又回荡开来。
我以为临歌死后,我不会再这样开怀的笑了。隋忆做到了,他是个带给我惊喜的人。
隋忆劝我忘记临歌,羽辰也这么说过。也许他们说的对,但是我没有把握,充斥了十六年的回忆我网不掉,可是面对他们的鼓励我开始茫然,我是不是真的该把死去的临歌忘记?
我说:“我……试试吧。”
天知道,那一句话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我深深地自责着,怎么可以,就这样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如果临歌知道我在他死了几个月后就决定把他忘记,他会不会怪我呢?临歌,对不起,姐姐不该这样说的,我向你道歉,天堂的你如果听见,请原谅姐姐的一时糊涂。
我抱着满怀的花向公路走去。
公路旁停着一辆白色奔驰,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前方不远处就是近郊的别墅,羽辰家和大部分有钱人都住在那里,每天可以看见各式的私家车,独独没有这辆。
我绕过车的另一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男子。
二十多岁的样子,坐在柏油路上,牛仔裤上 沾了少许的灰尘,一条腿弯曲,另一条伸着,双手垫在车门上,头枕上去,闭着眼睛。深蓝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松开,脖子上戴的十字架项链露出来,明晃晃地耀眼。他的头发很黑,被风撩乱,飘了起来。很长的眼睫毛微微地抖动着,白净而优美的侧脸,抿着的嘴巴。他的左耳有枚银白色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我一直站在他的左边,这样观察了他好久,他都不动一下。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他问:“小妹妹,这么快就走了?”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睛还是没有睁开。我试探着问:“你在叫我吗?”
他笑了放下手,睁开眼,反问我:“这儿除了你还有别的小妹妹么?”他的声音很特别,轻柔的,缓慢的,像吟唱诗歌一样清爽。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很漂亮,但,没有神采。
我不说话。他继续问:“小妹妹,你还没走吧?”
果然。
他低下头,又说:“对不起,我是个盲人。如果你没走的话,告诉我一声好吗?”
我把怀里的花分出一半给他握在手里,告诉他:“我没走。这束花送你,很香的。”
“我闻得到。”他笑容灿烂,转而问我,“为什么不把另外的也送我?”
咦?他的嗅觉好敏锐啊!
我说:“要留一些给自己啊。我是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花呢,全部送你,我不就没有了?”
他呵呵地笑,然后指着手里的一株红玫瑰说:“小妹妹,以后不要轻易地送男的红玫瑰,会引起误会的。”
“还有,”他补充说,“我叫Adonis,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