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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昔时不可忆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姬容对姬辉白避而不见,莫说私下,就是宫中皇帝亲自举行的家宴,也是能推则推,再顾不上自己的举动是否会给某些有心人什么特别的暗示。

这三个月,并非姬容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三个月,却绝对是姬容两世六十年最彷徨的三个月,甚至超过前世姬辉白没有征兆的将皇位让给他的那个时候。

只因,就在三个月前,他的弟弟,他视同手足的兄弟突然告诉他,他之所以为他做这么多,不是因为把他当哥哥,而是因为把他当情、人!

多么可笑,多么荒诞,多么“皇兄?”姬振羽出声,拉回了姬容的注意。

面色微变,姬容静了片刻,才道:“皇弟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臣弟只是说了一些趣事。”姬振羽笑道。此刻,他虽还在笑着,却怎么也没有当初姬容在金风楼所见的那分恣意潇洒了只是,眼下的姬容却是没有心力再分辨了。

“原来如此。”姬容笑笑,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看着姬容,姬振羽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皇兄。”

“皇弟可有什么事要说?”姬容问。

“赫连的事,多谢皇兄了。”姬振羽道。

“一个特赦名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赫连皓确实也不错,保了下来,日后想来也能是羽国之福。”淡淡一笑,姬容道。

点点头,姬振羽复又道:“臣弟”

“皇弟若有事,但说无妨。”姬容微皱了眉,道。

“臣弟只是想问问,皇兄和二皇兄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道了谢,姬振羽问。

姬容张了张嘴。他想问‘是不是辉白说了什么’。然而,依姬辉白的个性,依姬辉白的骄傲,他又如何会去说什么呢?

于是,姬容只有缄默。

姬振羽继续往下说:“三个月来,皇兄你对二皇兄的态度,明眼人都看在眼里,如果”

不用姬振羽说,姬容也知道。

如果再这样下去,其他人会不会落井下石?

如果再这样下去,姬辉白会不会升起别的想法?

如果如果,一千一万个如果,可是可是,不这样,他又能如何呢?

“二皇兄一直陪着皇兄你的。”姬振羽的声音略低了些,“就算一时做错什么,臣弟觉得,二皇兄也不是抱着对皇兄不利的心思的。”

姬容微有些怔然,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终于,他似有些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我知道。”

我知道,他始终不曾害我。

我知道,他始终不会害我。

然。

姬容有了些疲惫。

对于姬辉白的感情,在不知道前,就算是梦中,他亦从来不曾有哪怕一丝的这等疯狂想法;知道后,就算是梦中,他亦不可能哪怕一丝同意同意这等疯狂的****。

“皇兄”姬振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姬容打断:“好了,振羽,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管了。这是我和辉白的事。”

沉默片刻,姬振羽点点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问:“皇兄,今晚是二皇兄的大婚,你去不去?”

大婚?姬容微微一怔,随即恍然。

三个月,也该准备好了。只是。

只是,辉白和媛仪的大婚去不去?姬容问自己。最终,他缓缓摇头:“不了。”

得到答案之后,姬振羽离开了凤王府晚上是姬辉白的大婚,他多少要准备一下。

而在姬振羽面前打定主意不去了的姬容,却没有想到,自己到底还是去了去见姬辉白,却没有参加婚礼。

夜,姬容独自走在帝都外的山郊。

夜晚很静,除了天边漏下的月光外,山上再没有一丝灯火,只听呼呼的风声唱着哀怨的曲调,一声一声,如泣如诉。

牵着马,姬容在山道上行走。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些踟蹰,这对于他来说,是极为罕见的。

可是,接下去所要面对的事,却不由得他不迟疑!

“嘶!”被姬容牵着的飞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摆摆深红色的尾巴,飞云晃了晃脑袋,蹭了蹭姬容的手,似乎在不满姬容缓慢前进的速度。

抚摸飞云鬓毛的手猛地一紧,姬容面色沉凝。再不迟疑,他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催促坐骑向前方跑去。

欢嘶一声,覆了一人的飞云似乎完全体会不到重量,双蹄一扬,转瞬便如闪电般蹿出。

骑在马上,姬容望着那越来越近的前方,唇角渐渐抿直。

今夜便做个了结罢!

顺着山间小道往上,过一条清溪后便是一片竹林。竹林再往后,便是山崖,崖边还伫立一栋不知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茅屋。

而茅屋,便是今夜姬辉白约姬容所见的地方!

骑马穿过幽静的竹林,待来到透着橙黄火光的茅屋前时,姬容突然升起了些熟悉之感。然而,当姬容透过那敞开窗户看见那纵坐在一片荒芜之中依旧美得夺目的身影时,他立刻便忘却了心中那似有若无的熟悉。

姬容推开了门。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晚里分外清晰。

“皇兄。”听见了声音,本来坐在桌前自饮自酌的姬辉白转过头,冲姬容淡淡一笑。

姬容坐到了姬辉白对面。他面前的是一张八仙桌,桌子已经很旧了,面上坑坑洼洼的,更遑论本该有的漆了。不止如此,桌子还断了一条腿,之所以现在还能用,不过是因为曾有人细心的用绳子将这桌子的断腿接上。只是和这张桌子破旧程度相仿,那接桌子腿的人的手艺,也实在糟糕得让人同情。

姬容突然皱了眉。在看到那断了腿的桌子时,他心中又浮现了最开始的熟悉感。这一次,姬容思量了一会,却依旧记不起什么东西。

皱了皱眉,姬容索性不再思考,转儿对兀自一杯接着一杯喝的姬辉白道:“皇弟喝慢点,莫要再醉了。”

姬辉白听懂姬容话里的意思。他的唇角弯出一个姣好的弧度:“皇兄放心,臣弟不会醉的。”

“不知皇弟找我来可有什么要事?今夜是皇弟的大喜日子,良宵苦短,皇弟不若还是回转吧。”姬容淡淡开口,而今,他却是一口一个‘皇弟’,打定主意划清界限了。

“夜有些长了。”姬辉白轻声道,旋即,他微微一笑,“臣弟自然记得今日是臣弟的大喜之日,堂拜完了,宾客也有人应付,而”

姬容的眉梢轻轻一跳。

姬辉白没有忽略,他唇边的笑越发柔和了:“而王妃王妃现在,该是在床上熟睡罢。皇兄不必挂怀,臣弟是进了洞房后才私下出来的臣弟不会在这方面给王妃难堪的。”

姬辉白继续道:“臣弟今夜找皇兄出来,只是有些事想对皇兄说一说。”

姬容微一皱眉,正要开口,却被姬辉白打断:“皇兄放心。”

“皇兄放心。”姬辉白重复一遍。他放于桌上的手已经握起,可脸上,却竟还带着如往常一般的笑容,“皇兄放心有些事,皇兄既不想听,臣弟便不会再说。臣弟臣弟只是想说一些旁的事,一些臣弟一直记得的事。”

姬容不由沉默。片刻,他缓缓点头:“好,皇弟,你说。”

尽管这么说着,但姬容的眼神,却只随着他点头的动作而越发冷硬。

姬辉白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子,他缓缓道:“皇兄,你可还记得小时候?”

“什么小时候?”姬容问。

“第一次遇见,第一次一起吃饭,第一次一起出去玩。”姬辉白道,他的声音低了些,神情却越发的温柔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姬容一怔,他有些迟疑:“第一次遇见”

“第一次遇见,皇兄把臣弟推下水,害臣弟烧了好几天,最后还错过了秋夕节。”姬辉白突的一笑。

恍然回想起小时候,姬容的神色也柔和了些:“那一次我也错过了被父皇逮去打了板子。”

“是啊,后来我们在一起吃饭”姬辉白微笑。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吃饭,恰好你因为一些事必须吃素一段时间,而我为了刺激你,就让他们全部弄荤。”姬容低低的笑出了声,“结果,你吃到最后嘟着嘴巴看我,我也早腻烦了那油腻,只是刺激你,才强忍着恶心,故意做出一副吃到美味的模样那一次,我记得最后差点吐出来了。”

姬辉白唇边的笑更深了些:“臣弟知道。”

“知”姬容一愣。

“臣弟知道皇兄是故意来炫耀的,所以才将计就计做出那副样子给皇兄看,”姬辉白略一抿唇,眼中的笑意却流转而出,“等最后辗转打听到皇兄的恶心模样后,臣弟在宫里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姬容哑然,半晌失笑:“我就说,你平日又不是没吃过那些东西,至于馋成那副模样。”

“后来,臣弟和皇兄一起出来玩”稍敛了笑容,姬辉白继续道。

电光火石之间,姬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这里”

“就是这里。”姬辉白接口,“那一日,我们的行踪被人泄露,被人绑了用来威胁父皇,关的地方,就是这里。”

姬容微微皱了眉:“是这里我之前只觉得熟悉,皇弟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

姬辉白默默无言。

“皇弟?”姬容再问了一声。

“皇兄可还记得当日的情景?”姬辉白问。

“当日”尽力回忆,姬容道,“当日我和你似乎被捆在了这桌子旁?”

姬辉白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当日,臣弟很害怕。”

“那时候你才四五岁吧?害怕也在情理中。”姬容回答。

“那时皇兄似乎和臣弟一般大。”姬辉白说。

“我是长子,自然不同。”姬容笑道。

姬辉白没有立刻说话。垂下眼,他看着面前凹凸不平的桌面。

“那时”姬辉白的声音有些飘忽,“那时,皇兄先乘人不备挣脱了绳索。”

回想了一下,姬容点头:“是。”

姬辉白笑了一下,他略一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那时候,臣弟是以为皇兄会这么走开的。”

姬容沉默。姬辉白继续道:“臣弟当时是真的这么认为因为,如果臣弟先解开绳索,臣弟也会独自走开。可是”

姬辉白呼出了一口气。到了此时,他的脸上反而没有了笑容:“只是,皇兄却没有赶紧离开,反而替臣弟解了绳子,最后更是为掩护臣弟而跑出去吸引那群匪徒的注意力。那一夜那一夜,也和现在一样,真的有些长。”

姬容终于开口,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小时候,母后一直教导我:推开威胁的人,杀死威胁兄弟的人我既是嫡长子,便有责任照顾你们。当时,纵是换了其他的皇子一起,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臣弟知道。可是那一次和皇兄在一起的,是臣弟。”姬辉白面上泛起了淡笑,他喝干了壶中的最后一口酒:“再长的夜,也会过去。臣弟多谢皇兄愿意陪臣弟一夜,听臣弟说这些陈年旧事。”

姬容没有再说话。他没有想过,那些记忆中再平淡不过的情节在另一个人那里,竟被如珠如宝的珍视十数年,珍视得连他,也能清晰体会那一颗颗的圆润细滑。

茅屋沉寂了一会,片刻,姬容起身,推开门,骑上飞云,离开了山崖。

崖边,一轮孤月静静悬着,清冷光辉铺洒而下,照在那独自伫立的背影之上,越发寂然。

一路疾驰,甚至不顾禁令的纵马奔过长街,直至到了内城,姬容才拉了缰绳,让座下的飞云缓步慢行。

只住高官皇族的内城夜里素来冷清,今日却有些特别因为皇族二皇子、皇上亲封的一等亲王瑾王的大婚。

远远的,姬容看见一片灯火辉煌。

是瑾王府的方向。

然而,此刻,那座王府的主人,却宁愿在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里,守着一盏破了口的油灯回忆从前,也不愿不愿,享受眼前这一切。

看着看着,姬容拉着缰绳的手逐渐用力,直至关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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