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侠和阴姬面面相觑,对视无语,显是都被此景所惊。
圣母玉指柔弹,将智元丹再次隐于楚云体内,沉吟道:
“世间养蛊之道变化万千,日新月异;以本宫今日修为,强行施法将这孩子脑中蛊虫灭杀也非难事;不过,难保少年性命无虞,最好情况就是落个痴傻度日。”
“哎,你是水灵始祖,精擅蛊道;你若不能将其化解,北冥神州也就无人能解此蛊。要想保这孩子性命,莫非除了强行驱蛊,再无良方化解?”
乌云侠心中悲戚,与少年相处数月,较他十万年的生命而言,短如白驹过隙。
两人没有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谊,一路上相处愉快。
同为一体双生神兽,自己与玄蛇势同水火,楚云被人暗中养为活丹,一时竟有同病相怜之感。
遂将当日如何在安泰县与楚云相遇,渔村几度惊变和胡仙儿穷追不舍,靠着龙族秘阵脱身回北冥,对圣母阴姬一一讲述。
圣母初始脸色平常,愈听愈是阴沉发狠。
柳眉耸动,柔荑不断在掌间轻点,在空中径直画个光圈,幻成一方玉镜,将楚云全身罩摄。
一团黄芒中,丝丝光流从其脑中飞出,映入幻镜:
镜中有一蒙面女子,在茫茫大海中怀抱双儿,正自低头哺乳。
忽现一条三丈黑蛇,从身侧闪电般咬住一子,腾云驾雾破空逃走。
女子连忙催使法术,一路拼命追赶,不久被陷入一个楼台亭阁的迷阵。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破了幻阵,黑蛇早就踪迹不见。
另一麟儿嚎啕大哭,女子亦是垂泪不止,抱着婴孩喃喃安慰。
头顶突现一方巨印,将她措手不及压于海上。
她挣脱不开,撕心裂肺般嚎叫,一只巨大手掌却从后将其彻底击昏,抢走手中婴孩。
又见一只白亮手掌,在婴孩印堂轻轻一点,应是操纵蛊虫入脑,之后镜面一片黑寂。
玉镜随影溃散,光流也重新射回少年脑中。
“此乃‘九天玄女大法’中的‘幻天回魂之术’,能将人脑记忆抽取影现。如此看来,此子当有一孪生兄弟被黑蛇叼走,他是被后来抢夺者下蛊,失去本真。”
圣母阴姬肃然道。
“黑蛇?巨印?”
乌云侠心头阴沉,倏然目中精芒暴现道:
“莫不是玄蛇暗中下手?”
“玄蛇真是幕后黑手,安能让你从西海全身而退?本宫想有他人暗中操纵,特意嫁祸给玄蛇,迷惑世人……”
阴姬淡然一笑,嘴角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似有深意地冲着他眨了眨眼。
“以玄蛇心计,真知是我暗施援手,定会趁我玄功轮回,把乌某碎尸万段。唉,这趟逃回北冥,再不敢四处瞎走;此间事了,立即回转圣城,躲起来闭关修炼,早日回复境界,省得日日提心吊胆,苟活度日。”
乌云侠白眉一扫,脸现无奈之色。
两人相顾无言,一坐一站,在亭中脉脉对视。
巡天使见她一如往昔般出尘仙韵,回想在圣山之巅,二人谈情言笑,论法讲道,一时五味杂陈,酸楚难捱。
亭下水波粼粼,滚滚翻袭,偶有金鲤一跃而出,为仙鹤振翅叼啄。
圣母阴姬情不自禁,默默轻抚他额间白眉,意味深长道:
“当年玄蛇突施毒手,害你每隔万年便似个缩头乌龟,惶惶不可终日?本宫记得当初,巡天使丰姿英伟引得多少仙家女修为之倾倒。如今像个落魄道士,萧索凄凉。”
乌云侠将她柔荑放入掌间,柔声叹道: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你我修真之人,冥冥中必被缘法牵绊。逆天而为,根本不必叹这世事无常。在乌某心中,从不怪玄蛇如此对我,若他真有妙法,将我与之合体重生,对你我他三人,未尝不是一个解脱。”
阴姬玉手猛地一抽,冷笑言道:
“在巡天使大人心中,只想一死求得解脱,从不愿与本宫为伴,白头偕老,共度万年。本宫今日山盟还在,锦书难托,都是拜君拜你所赐。君请自行离转玄女山,阴姬这就送你滚出忘心亭……”
言罢,檀口一开,吐出一柄九色羽扇。
乌云侠老马识途,知她霹雳手段,手忙脚乱将昏迷的楚云收入龟武幡,急忙在身上又贴了数个灵符。
圣母阴姬羽扇轻摇,娇叱一声,便将他卷入一团飓风,摔出洞府,直接扔在洞府外的深潭碧水中。
“哎,总是这样,说不得几句便翻脸。”
巡天使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洞府大门,运起避水诀,游出寒潭。
甫出水面,岸上早早站定引路道姑,手中拂尘一扫,嘤嘤言道:
“我家圣母法旨,乌前辈如今是个小乌龟,不耻出手教训;玄功恢复之日,定然打你个三魂出窍,七魄生烟。难得你低声下气相求,赐下‘万灵丹’百颗,每年让这小子服下一颗,保他不受蛊虫侵害。好生自行修炼,日后再觅良策。”
扑哧一笑,道姑将怀中翡翠瓶递与乌云侠,明眸皓齿言道:
“丹药交予乌前辈,晚辈自行回转洞府。圣母说,乌前辈轻车熟路,自有玄功妙法出得山中法阵,不许晚辈相送。”
言罢,推波破浪没入潭水之中,留下涟漪一片。
乌云侠面露喜色,将翡翠瓶中丹药取出,放在鼻下一闻,嘿嘿笑道:
“有了此药,当可压制蛊虫百年,到时臭小子元婴已成,就看造化机缘了。”
将手中翡翠瓶放入袖内乾坤袋,左手一合,将黄色小兔茶宠取出,意转念动间,小兔在掌间趴伏,轻轻放在地上。
口中法诀催动,小兔竟越变越大,眨眼间,高愈九尺,长有一丈:
长长尖尖的耳端,慢慢变为黑色;遍体黄毛尽褪,变为灰白两色,宛若雷电在身。
脖颈下有一撮金毛,形如一个金色小葫芦,正是灵兽:
“奔雷吼”。
乌云侠翻身骑上奔雷吼,指尖轻点颈下小葫芦。
奔雷吼一声长嘶,口中射出一道怒雷,竟将此处法阵破开一个大窟窿,破空而去。
洞府之中,忘心亭内,圣母阴姬看着光幕中乌云侠从容离开,笑吟吟托着香腮,久久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