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你怎么来了？巴特尔呢？”
赤那一眼就认出了这只海东青正是同僚形影不离的伙伴，他本就对这猛禽垂涎已久，但是可惜了它早已认了主，更何况君子不夺人之美，所以这也是赤那对巴特尔另眼相看的其中一个原因。
像这般孤傲勇猛的动物，必然不会跟随一个无能的主人。
站立在烛台之上的黑鹰不停地刨抓着，在台座上留下道道深痕，它看上去很是急躁，好像要告诉赤那些什么，又不知道怎样表达。
“怎么了？是巴特尔出了什么事么？”
还从未见过这只通灵的黑鹰如此不安过，赤那马上就察觉出事有蹊跷。
黑鹰长鸣一声，振翅而起，转瞬就冲出了帐篷。赤那急忙追了出去，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
他冲出门去，正迎上朝这边急匆匆地赶来的哈尔巴拉，后者一把拉住了赤那，厉声问道。
“穿的这般单薄，是要去哪？”
“父王，巴特尔可能出事了。”赤那并没有察觉出哈尔巴拉不同于往常的急躁。
“巴特尔？你怎么知道？”哈尔巴尔眼中神色几次变幻，表面却不动声色。
“小东自己飞回来了。”
赤那指向北方的天空，小东还在低空一圈圈的盘旋着。
“啊~小东是回来报平安的吧~”
哈尔巴拉打着哈哈，抬头看向天空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其实他本就是来找这只畜生的，刚才在练兵场的时候正看到它从北方飞来，只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外。因为当初将巴特尔派出去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他在看到小东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追了过来。
决不能让赤那知道巴特尔的事情！
自己这个义子的脾气哈尔巴拉很清楚，最是厌烦政治上那套尔虞我诈了，要是知道巴特尔是因为他才被派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人物，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把人找回来。
人已经被派出去了，这会儿可不能让他浪费了这个绝好的机会！哈尔巴拉暗暗下了决心。
眼看自己求援的对象被部落首领给拦下了，小东发出了凄厉的长鸣声。
“父王，巴特尔他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小东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到底派他去执行什么任务了？”赤那一点都不相信。
黑鹰的叫声惊得哈尔巴拉一阵心缩，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盘旋的飞鸟，面露不忍。巴特尔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当初派人离开也并没有想过会出什么意外，但是眼下看来想必是情况不妙了，哈尔巴拉开始犹豫。
“父王？是什么任务？不能告诉我么？”
眼见着赤那的眼中有了猜疑，哈尔巴拉终于败下阵来。
“他去了极北之地，巫祝大人算出‘帝王之剑’将于那里现世，我便派了他寻回国之重宝。”
“什么！他带了多少勇士？多少粮草？”
赤那是巫祝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自然知道“帝王之剑”的存在，也更加明白巴特尔这一去的凶险程度。
“二十三人，三个月的口粮……不过都是他手下的精英……”
仿佛自知理亏，哈尔巴尔这几个字说的有些含糊不清。
“胡闹！区区数十人就想深入极北之地，这与白白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并没有等得哈尔巴尔说完，赤那就剑眉倒竖，几乎就要跳将起来。
“来人！备马！父王，我这就去练兵场点上千名勇士，三月之期已过，恐怕巴特尔现下处境已经不容乐观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送来了盔甲和马匹，赤那穿着停当，一个纵身跃然于马上，打转马头就冲出去了。
“赤那！赤那！你等一下！”
等哈尔巴拉反应过来的时候，赤那的马都已经跑出去三四步了。他慌忙拎起了自己繁复的衣裾追了上去，也顾不得在一干下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威严了。
“还有何事？”
不耐烦的语气丝毫不加掩饰，赤那高居于马上皱眉下望，哪还有身为人子人臣的恭敬态度。好在哈尔巴拉这会儿功夫也顾不上这些，只是追了上来却又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赤那还对身份有所顾忌，早就一鞭子把他给抽翻过去了。
“极北之地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凶险，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人若真的救不到，千万不要勉强！”
支吾了好一会儿，哈尔巴拉这才开了口。赤那闻言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向这位抓着自己的马缰粗喘连连的部落首领。
他差一点忘了，眼前这个身着华服的魁梧男子，还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年这个人就如同他现在这般年纪，从积雪中刨出了奄奄一息的孩子并带了回来。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什么部落复兴的希望，也没有如今的威望和勇猛，只是个瘦弱的，甚至连站立都不会的野孩子。曾几何时，这个男人也曾用过这样忧心忡忡的目光注视着他，担心他无法健康的长大。只是时过境迁，他已经不记得这样的温情，仿佛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在用或敬畏，或严厉的态度在教导他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
再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已经渐显老态的部落首领，赤那低下了头，恭敬的说道。
“父王放心，儿臣告辞。”
急驰而去的战马转眼间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马蹄扬起的薄雪带着泥土飞溅到了哈尔巴拉的衣服下摆，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赤那离开的方向，目光复杂。
他聪慧而又勇猛的儿子，他一生为之骄傲儿子，他深爱着却又不得不带着敬畏之心尊崇着的儿子……再一次在他的视线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哈尔巴拉觉得，这一次，他好像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大王，众部落的首领已经在议事厅等候您多时了。”
一个恭敬的声音打断了哈尔巴拉的沉思，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再转身时，已然变回了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帝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