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绅士风度地为朱燕挡着门，赵方轻轻咳嗽一声，不无得意地笑着说：“我的办公室在里面，比这儿清净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朱燕下意识点头，忽然觉得肩头一沉，侧头见是萧文勾着自己的肩膀，刚才惊愕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里面就不去了，还是这里热闹——走，咱们也炒股去，嘻嘻……”
小天鹅就这样飞了，赵方心有不甘，急忙又道：“炒股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没有七八年的历练，想赚钱很难的……”屁颠屁颠地跟在朱燕和萧文后头，拿着一把深沉的语调，“我赵方在这儿也算小有名气，或许可以教你们一两招，包你们受用不尽——”见两人还没反应，赵方疾走挡住他们去路，脸色涨成了猪肝，“股市吃人不吐骨头啊——”
朱燕觉得这人脸皮够厚，不损他两句心里不痛快，“是股市吃人还是你想吃人啊？闲得无聊就花心思买瓶香水喷一喷好不好？拜托，你屁眼里的腥味隔老远都闻到了！”
“你说话也忒毒了，给人家留条活路又不会死……”丢下浑身发抖的赵方，乐呵呵的萧文搂着朱燕径往窗口走去，“我说股票好赚钱吧，你看这一个个就跟吃了野草的马儿般欢腾，难怪人家说现在股市遍地黄金，只消弯弯腰便富可敌国！”
“萧文，你说为什么天上有牛在飞啊？”朱燕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
萧文也不糊涂，随口应道，“因为有我萧文在地上吹呗——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前玩过股票没有？”
朱燕咬着嘴唇冥想半天，摇头道：“没有……你呢？”
正在掏钱准备递给窗口内营业员的萧文愣了愣，转过身脸色发白地说：“我——也没有——”
两个菜鸟股民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同时侧身朝刚才赵方站立的地方望去，人家被寒碜得早就没影了。
萧文抖着手里的钞票，眼神故意跃过朱燕，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我怎么说来着？要给人留条活路啊……”
劈手抢过十五张百元大钞，倔脾气发作的朱燕一扒拉萧文，健步冲到窗口前，大声说：“我要赚钱！”
“什么？”刚刚就瞧着这对男女稀奇古怪，营业员被朱燕这理直气壮的口吻吓了一跳。
也是有些冲动了，以致内心想法脱口而出，朱燕勾腿踢了捧腹而笑的萧文一脚，降了八个调小声说：“姐姐，我想要炒股……以前没弄过……”
营业员忍俊不禁，头狠命低着都不敢抬起来，她接过钱要了身份证，好半晌才算缓过劲来，这才麻利地办好各种手续，递出来一张卡、一张单子和一本手册，和和气气道：“现在很好赚，你随便找只红色的股票买进，就能——赚钱了——”
说到“赚钱”二字营业员音调都变了，朱燕猖狂了一辈子，头一回丢人现眼，满脸通红地点点头，拿过东西急忙闪人。
半个足球场大小的营业厅人头攒动，每一台终端机前都挤满了人，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正是交易火热的当口，而在营业厅一角，两个睁眼瞎把一张交易卡从你手里倒到我手里，换着花样塞给对方——“你去吧，怎么说你也是浙大毕业，毕业证、学位证、六级证、处男证样样俱全！”“可惜我认识股票，股票不认识我！还是你去得好！”“为什么？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你是美女嘛，嗲声嗲气说两句，保准有几百号人排着队帮你买股票！”“这话我爱听！”“你就尽琢磨这个，还不赶紧去？”
烫手山芋到了手里，朱燕又踌躇起来，闷闷不乐道：“人这么多，我怎么挤得进去啊？”
“那我给你开路好了——”萧文正要撸袖子，人群中猛地一声呼喊，紧接着所有人巨浪一样朝大型显示屏涌去，最前排的都被顶到墙上了。这一来可把萧文乐坏了，一方面不用承担买错股票的责任，另一方面又不需要出苦力开路，真是旱涝保收啊。
二人携手来到一台终端机前，完全无视人们疯狂的尖叫和怒吼，自顾自地插入交易卡，然后便看着满屏红色发呆。
“要不，咱们随便买一只吧？”朱燕的手指有些发抖，嗓音也有些艰涩，嘴上说几十万不放在眼里，可现在这笔钱关系到萧文能否熬过今天，她能不紧张吗？
萧文也是一筹莫展，哪里想过会面临这样的上千道选择题啊，他盯着显示器看了半天，思量再三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要玩就玩高科技的，咱们闭着眼睛随便找一个人的号码，后三位就是要买的股票，你看怎么样？”
朱燕瞪大了眼睛，膜拜神一样看着萧文，吞吞吐吐道：“这……这么先进……”
萧文差点没吐血，气结地不断咳嗽，偏偏朱燕又是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他只能硬着头皮说：“就这样吧，别磨蹭了，少一分钟就少一百门啊！”
“你倒是想得开……”朱燕叹了口气，“感情我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捣鼓了半天的键盘才总算搞明白怎么买股票，然后萧文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随便挑了个手机号，正想看看是哪知股票有幸被自己选中，猛地有人在自己肩头拍了一掌。
干净的寸头、端端正正的国字脸、鼻梁上还架副眼睛，萧文一瞧面前这人骤然起了股子亲切感，“不用问，这肯定是大学的学生啊，流氓有这装扮的么？”
“头一回玩股票？”国字脸憨厚地笑着，伸手到显示器前指着朱燕灵机一动才弄出来的交易框，“股价每一秒钟都是在变的，你若是以现在的价格去买深发展，恐怕再过几天都不会成交哦。”
“为什么？”朱燕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捧着胸口做虔诚状。
国字脸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手指在键盘上随便敲了敲，“你看，现在深发展已经涨上去了，我估计这几天不会再下到那个价位了。”
“哦——”朱燕恍然大悟，瞪了一眼萧文，“你看，我刚才就说买它算了吧，现在都涨上去这么多了，几天都下不来呢！”
“这么厉害，那我们现在买还来得及不？”萧文这是屈尊配合朱燕的幼稚。
国字脸苦笑，心想今天算是遇上两个活宝了，于是也不多说，径直将页面调到中集认沽权证，淡淡说道：“我是中科大金融系的学生，来玩股票也算实习了，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买这个吧！”
听到中科大的名头，朱燕立刻用轻蔑的眼神扫了扫萧文，“你看人家也是名牌大学的，比你不强多了”，再一瞧中集认沽权证的价格，立刻心花怒放，“你看，这才每股两块钱啊，好便宜啊！”
“嗯……便宜没好货……”萧文生性多疑，上上下下打量国字脸，仿佛人家是老天爷派来整自己的。
“乌鸦嘴，也不知道说些吉利话——”别看朱燕对股票一窍不通，手上还真不慢，说话间就在两块三毛六的位置买入了六千股，然后趴在终端机上支着下巴死盯屏幕，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怎么还不涨啊？怎么还不涨啊？到底要不要涨啊？再不涨我把你卖了！”
“不要急，玩股票最重要的是心态……”站在朱燕身后的国字脸低声说着，只要萧文一扭过头去，那双眼睛立刻色迷迷地在朱燕翘起的臀部大肆蹂躏。
越来越不耐烦的朱燕开始哎哎呀呀地扭来扭去，直把国字脸看得精虫上脑，急忙放下肩头的旅行包挡住裤裆，就在他神魂颠倒的当儿，有人撞了他一下，用眼神朝大户室门口一挑。国字脸瞟了一眼面目狰狞的赵方，偷偷做了个“OK”的手势，待赵方消失不见，便干咳一声说：“我还有点事——”
“去吧，去吧！”萧文和朱燕头都不回，两人肩并肩头顶头凑在显示器前面。
国字脸隔着空气用手顺着那朱燕腰肢和臀部的突兀曲线缓缓移动，沉沉地呼了口气道：“对了，玩股票最重要的是坚持，千万不要因为跌了一点就卖掉，那样可得不偿失啊！”
“知道了！”两个超级菜鸟知道什么呀，被人下了套还在那自得其乐。
用力咽口唾沫，国字脸最后再剜了一眼朱燕的姣好身段，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茫茫赌徒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