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翰林,老夫已从你那里横夺三枚琉璃美瓶,心下真是感激万分。不过……”贾似道脸带微笑,欲言又止。
越长风知道这老贼有事,就假装诚恳地说:“太师有话请讲,长风聆听不怠。”
“好好,真是孺子可教啊。”贾似道连连顿首,“说来惭愧,老夫除了忠心国事,还喜收集各类雅玩。因此……”
“太师的雅好下官自会注意,一有时机亦会玉成。”越长风感觉着胸前所戴的那块玉佩,心说,老子可不舍得把这好东西送给老狗。
“嗯,好好。不过,老夫亦不想夺爱太甚,”贾似道盯着越长风,压低声音,“昨日我听夫人说,你为小女诊治时,使用一种管状物,不知可否给老夫一观?”
越长风一愣,没想到这老东西连这也注意到了,本不想给他,但还是只能假装不在意地一笑:“这个无妨,虽然下官也准备自己收藏把玩的。”
说完,从医箧里拿出一个一次性针管,递给贾似道。
贾似道把针管拿在手里,紧拧着眉头,反复把玩审视着,脸上的惊异之情比初次看到玻璃瓶子还要明显。
这让越长风多少感觉到有些不妙,他突然后悔把这东西给他了。
“妙啊,真奇妙啊,比那琉璃美瓶还要精妙啊。”贾似道的瞳仁闪着贪婪的亮点儿,直视着越长风,“这需得多么精巧才能制作成功这样的器具啊……这铁制的针头,如此纤细,却又是中空,何等天工才能制出这样的针头啊?还有这管子,透明,又有些软,这又是何种材质所制啊?老夫这把年纪却从不曾见过这等器物,真是寡闻之至啊!”
越长风也跟着装糊涂:“是啊太师,下官也一直在奇怪,这等鬼斧神工的东西,真是世上奇品啊。”
“怎么?难道你也不知晓吗?”贾似道狐疑地看着越长风,“明明是你的东西啊?”
“是的。可是,这些全是我下山时师父交给我的呀。”越长风的门牙微咬下唇,好象很恼火的样子,“我也曾问过他,可他只会说‘天机不可泄露’。唉。”
“噢?你师父是何人啊?”贾似道眉头一展,十分好奇。
“对不住了太师,天机不可泄露。”越长风为难地一笑,“我只能说,他已经仙逝,不能为我大宋效力了。”
贾似道先日抚须哈哈大笑,后又低头连说可惜。
这时,有下人来报,说贾余庆和贾余乐求见。
贾似道这才把针管小心地收进衣袖,请他们过来。
片刻,两人进来,贾余庆面如弥勒,胖脸上笑意不断;贾余乐则是不胖不瘦不喜不怒,很平静的一个人。
贾似道分别向越长风作了介绍。一番客套,大家都坐了。
贾似道开门见山,直接把越长风的想法告诉了贾氏兄弟。
贾余庆当即拱手表态:“我们和太师是同宗,火疗术又是你所举荐,我自然鼎力相助。各处需要打点通融之处皆可由我出面,料也无事。至于具体事作,可听庆乐一说。”
贾庆乐干咳了一声,微眯着眼问越长风:“越翰林,按你所说,听起来倒也不差,只是我担心,即便我强令所有的官办酒楼都加入你的火疗,他们是否能赢利,是否愿意长久经营?”
越长风深思熟虑地说:“这个贾提举只管放心。你只管让酒楼掌柜的到我火铺,听我细说。全凭他们自愿加入,以免你落人话柄。”
“嗯,这样最好。今日下午我便差人把文书送遍全城官办酒楼,你打算何时见他们呢?”
“越快越好。”
“那便在明日上午吧。”贾余乐很痛快地说。
“多谢贾提举。我还有件事,不如你一并做了吧。”越长风笑着说,“太师知道我的处世,对相助的人我从来都是会回馈的。”
贾庆乐偷看了贾似道一眼,低头挑了一下嘴角:“越翰林直管说来,只要是我职内的事。”
越长风:“我想同时把火疗也送入临安各大歌馆,不知贾提举以为如何?”
“嗯……好的,不过是在文书上多印几行字的事。”贾庆乐讨好地望着贾似道说。
和贾余庆兄弟商定好明日的事,越长风又特意邀他们兄弟下午去火疗铺试疗,之后立即赶回了铺子,他得为明天会见那些大掌柜的好了准备一下。
下午,贾余庆和贾余乐兄弟真就来了,越长风把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并让他们在留言薄上留诗签名。
傍晚时分,越长风正在思考合作细则,郑虎臣来了,一脸欢喜地非要请他去家里吃酒。
越长风本想推辞,但高和尚却说肚子里酒虫早醒了,于是只好去了。
天上,半圆的暗红的月亮斜挂东方,三个人匆匆而行。街上的人流不稀不稠,但闲玩的不多。越长风不时地前后扫上几眼。
郑虎臣的家在新安坊,离宁门街不近不远,隔了三条街,离了二里路。没多久,走到一条细街时,前面忽然一阵少有的熙嚷,车、马、轿子、灯笼,灯光下,是摇扇说笑的青年才俊。这让越长风想起昨天堵街的事来,就问郑虎臣:“郑兄,前面就是你们家是吗?”
“是呀。”
“那这条街上这么多人是做什么的?”
郑虎臣得意地一笑:“实不瞒兄弟,这些人全是妄图一窥家妹郑三如的本地富豪公子,听说两位丞相的公子也在其列,劝也不走,实在叫人无奈。”
“啊?昨天上午……”越长风真是不敢相信,这郑三如刚一还俗就招来这么多******。
“提起昨日上午,更是令人好笑,我去石佛庵接她归来,行至城西,足足被这帮人堵了半晌。”
高和尚带着三分讽刺说:“郑兄,你以前总是埋怨家道落魄,看来这下可以让令妹重振家声了。”
“你这秃子,我郑虎臣岂肯将三如下嫁这帮酒色之徒?”郑虎臣挥了高和尚一拳,话里有话地说,“我妹子乃是天上人间难寻的贵人,自然要寻一个人间真英雄才行。”
高和尚哈哈一乐:“那好,我看越兄弟就是个少有的英雄人物!”
郑虎臣一停步子,嘿嘿一笑,拍拍越长风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弄得越长风心跳加速。
这时,一阵吵嚷声从前面传来--
只听一个男人不屑地说:“李公子,你就不要再跟我争了,你家虽有些钱,可你文采太少,,怎配得上那仙女一样的人儿?”
另一个男人恼怒的声音:“你亦不要冒充风雅,你本五音不通,抱琴何来?”
一阵哄笑声。
“哎呀,郑街司!你可回来了!”随着一个公鸭腔,方自省从旁边跳了出来,手里的扇子一折,冲郑虎臣深施一礼,“烦请郑小姐出来见我等一面,也不枉我们苦等一日啊!”
郑虎臣软中带硬地冲他一拱手:“方公子,小妹身体欠安,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郑虎臣此言一出,顿时怨声一片,有个公子甚至当场“残云晓月寸肠断”地悲吟起来。
“郑街司,我们也是临安一流的才俊,郑小姐如此轻看我们……哎,这不是火疗铺的姓越的吗?你这是,他怎么可以进去啊?”方自省指点着越长风,恼了。
“无可奉告。”郑虎臣说完,拉起越长风昂首前行。
“哼,敢给本少爷冷脸!”方自省拂袖而去。
在众人的一片悲鸣声中,越长风也不禁飘飘然起来,眼前,闪过一张美雅的面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