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火塘,干燥的柴禾燃烧散发着清香。端起大碗的青稞酒,一口干了,达拉他开始唱歌,他用藏语唱道:洁白的仙鹤,请你把双翅借给我,我不去很远的地方,只到里塘转一圈……
达拉他站在火塘中间歌唱,美妙的旋律在屋中盘绕。这是海拔3300多米、一个叫“川盘”的地方,属于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松潘县水晶乡的地界。两年前,一个大学生志愿者来到这里,把三个贫穷的藏族孩子带到浙江读书。其中有个女孩,名叫仁真朗磋,这就是她的家。
仁真朗磋有5兄妹,大哥达拉他,25岁;二哥格力朗杰,从12岁开始当喇嘛,已经10年;老三是女儿,去年嫁到另一个寨子去了;老四仁真朗磋;最小的男孩叫才杨顿珠,17岁,仁真朗磋到浙江读书那年,他想念姐姐,就病倒了,现在一个旅游民俗村做讲解员。
达拉他的阿爸拉着我的手,把我们当做贵客。下午,他走了几十里山路,从高山牧场买来几斤新鲜牦牛肉,这时煮熟了,一块一块割给我们吃。晚上临睡前,又捧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有六七枚东西,说是给我们的礼物。
“这是真正的野生虫草,你一定要收下!”他用生硬的普通话说。
“不行不行!”我诚惶诚恐,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如何能受得起!
这户人家并不富裕。沙发是旧的。唯一的电器是一台电视机,只能收到两三个频道。此地距著名的九寨沟只一个多小时车程,但阿爸、阿妈他们都没有去玩过。
几枚虫草,也许是这个藏家最贵重的东西了。为了供几个孩子读书,他们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了,原来三十多头牦头也卖了。
这样的礼物,是收还是不收呢?来此之前,有人告诉我藏族的人们最是豪爽、热情、好客,他们把礼物送你,如果不收下,他们是会不高兴的。但如果我收下,心又如何能安?我只不过,一直关注着几个从西部到浙江读书的孩子,而那只是我的工作啊。
晚上,我们就在达拉他家住下。阿妈为我们准备了4床棉被。那一夜,冷,且缺氧。天亮了。6点半,我睁开眼,看见胖胖的格力朗杰踮着脚尖,轻轻走过房门前。他是怕脚步声把我们吵醒。
阿妈烤好了青稞面饼,熬好了一锅稀饭。她往灶膛中添一块劈柴,又去旋一下炉台上的转经筒。
我攀上一架木梯,登上了屋顶。房屋一角有一个烧香台,香柏叶在慢慢燃烧,在袅袅直上的青烟中,藏民们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劳作。太阳出来了,将东方的天空和云霞映照得通红。远处的山,白色的山尖最先照到阳光,晶亮一片。近处,青烟缭绕在村寨上空,微风拂动屋前屋后的一条条经幡——风是会念经的。不一会儿,整个寨子都沐浴在金色之中。
我们和达拉他一家人合影,告别前,我悄悄在枕头下塞了200元钱。这也算是我的礼物——也许两个民族的人性格和行事风格不尽相同,但情感和心意,当是相通的。这样想着,希望我的举动不会让达拉他一家不快。
回到浙江,达拉他常给我发来短信。春节前,又接到短信,祝我新年快乐。我握着手机,向西,也遥祝他们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