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妃省亲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就完了的。第二天,贾府一干有品阶的人都穿上朝服去叩谢皇恩,然后又是一连串的赏赐。一连忙碌了好几天,省亲这件事才终于算过去了。
没有出乎众人的预料,贾政果然命人将星亲别墅,现在已经被元妃更名为大观园,给关了起来,说是皇家林园不容外人胡乱叨扰。
黛玉和馨玉则是在元妃回宫后没多久,就对外宣布因为游园的时候累了,又吹了风,所以病了需要静养,把一切的事情都拒之门外,就连宝玉来探望也不例外。
贾母知道姐妹二人可能是因为元妃省亲的事情,想到了自己如今也是家人不能相聚,所以心里不舒服,加之她们也确实是身体娇弱,所以也就由着她们不见人了。
宝玉虽然十分担心,但是每次去探望的时候,馨玉的贴身丫鬟雪鸢都守在门口,让他根本不能进门。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雪鸢一直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轻易不让他进黛玉和馨玉的房门。姐妹之间,难道不应该多亲近亲近吗?自从馨玉来了之后,都没怎么和他亲近,就连林妹妹和她之间的关系都疏远了好多。
姐妹二人一直在房中躲过了许多天,直到快到宝钗的生日了才出门。
宝钗今年十五岁,本来不是什么正经日子,但是因为恰好是及笄,贾母又高兴,所以说要帮她过生日,这让馨玉想躲也躲不开。
宝钗生日前两天,贾母派人去接来了湘云。
“馨妹妹,你和林妹妹真的已经好了么?”宝玉看到多日未见的佳人,虽然素日里对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不由自主的亲近。
“多谢二哥哥关心,我和姐姐已经大好了。”馨玉轻轻的转了下身,错开宝玉伸过来的手。虽然说以后要不带偏见的看他,但是还是不喜欢他随时动手动脚的行为。
“老祖宗让人去接云妹妹了。馨妹妹还没有见过云妹妹吧?不过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她和林妹妹的感情就很好。”宝玉这是在没话找话。
“我听姐姐说过,很纯真可爱。”至少表现出来是这个样子的。从小无依无靠的寄居在别人家里,而且还是一个公侯大家庭,怎么可能真的纯真可爱。不不过是表现出这个样子博得更多人的喜爱以获得更好的生活而已。
“一会儿云妹妹来,我就帮你们引见,你一定会喜欢她的。”宝玉是努力想找更多的话题,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馨玉言语中的疏远,只以为她天性就是这样,至少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都是这样的。
馨玉正想说话,一个娇嫩爽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爱哥哥,林姐姐,人家好容易来一趟,你们也理我一理。你们成天家在一起,有多少话说不完的。”
随着声音过来的是一个看起来与馨玉等人同龄的年轻女孩子,梳着双鬟髻,穿着绣着海棠花的大红裙子,粉色夹袄,端的是娇俏可人。
馨玉想,原来这就是湘云,果然俏丽中带着几分爽朗。她微微一笑,道:“都多大了还说话不清楚,一会子玩牌,又听你在那里喊‘幺爱三’了。”
湘云听“黛玉”这么打趣她,自然是不依的。“林姐姐你——”
“我怎么了?”黛玉因刚才不小心被茶淋湿了衣服,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刚出来就听到湘云在说她,于是接口道。
湘云猛地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林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只愣愣的看着,仿佛见鬼一般。
宝玉见了也觉得好笑,拉着湘云笑道:“云妹妹,我来给你们介绍。这刚出来的才是你往日认识的林姐姐;刚才和你说话这个,是你林姐姐的双生妹妹,你该叫她馨姐姐。你以前也听林姐姐说起过她的。”
湘云这才知道被捉弄,更是不依了,“好啊,馨姐姐,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捉弄我。看我不饶你!”说着就追着馨玉打闹起来。
宝玉见馨玉离开,立马靠近黛玉,小声问道:“林妹妹,最近可好?雪鸢每次都拦着不让我见你们。”
“谢谢关心,我们都好。”黛玉见湘云馨玉已经追着出去了,忙道:“咱们也过去吧。别让她们真闹起来。”说着率先走了。
宝玉虽然感觉黛玉对自己没有以前亲近了,但是也只以为黛玉是担心馨玉的原因,并不在意。
湘云往日来,一般都是和黛玉一起住的。但是这次由于馨玉来了,黛玉的房间本就不大,加之因为省亲的缘故贾母已经很久没见到湘云了,于是安排她和自己一起休息。
晚间,黛玉和馨玉说起湘云。
“说起来,云妹妹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和她叔叔婶婶住在一起。她婶婶家不用针线上人,都是自己动手。云丫头小小年纪,每天还要忙到三更过后才能休息。也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喘口气。”黛玉叹道。
此时馨玉正在帮黛玉做荷包,闻言抬头问道:“云丫头家里的事情,姐姐你怎么知道。”
黛玉叹道:“云丫头也知道我是个不能的,这些事一般也不和我说。这还是宝姐姐告诉我知道的。我就想着,你是有办法的,看能不能帮帮她。”
馨玉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姐姐,为什么你想事情总是这么单纯呢?”
黛玉不明白的看着馨玉。
馨玉正色道:“姐姐,你说云丫头婶婶家里不用针线上人,都是自己动手。那难道云丫头她婶婶她们是不用自己动手的?云丫头到底还是小孩子,底下还有一大堆丫鬟婆子,纵使她自己动手,又能做多少?她婶婶想着自己名声,就算想要她多做,也要先顾忌被外人知道会怎么想的。”
“那云丫头为什么和宝姐姐抱怨做活计做到半夜,累得不行?”黛玉对于这些就不明白了。
“我的好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云丫头也不过是个孩子,想来也是懒的。不过是想着这么说了之后,老太太多接她来玩几天,多偷偷懒儿。要不然为什么不和别人说,只和宝姐姐说。为什么明明是悄悄说的,偏弄得大家都知道?”馨玉怀疑,是不是自己平时太保护黛玉,以致于她现在什么都不懂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云丫头她,最是天真烂漫了,怎么会是这样的?”黛玉仍然无法相信。
“姐姐,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听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很多事情只有多看多听多想,才能摸着一点点真相的边缘而已。不说别的,这府里上下都说咱们姐妹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我给琏二爷银子的时候,你不也在后面听到了吗?这件事有谁知道?你知道他们贾家贪了咱们林家多少银子?咱们林家你、别的没有,养活自己女儿的钱还是有的。还有,以前以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我每年让人送来一万两银子,有谁和你说过吗?”
黛玉脸色刷白。她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她从来不知道,她以为真心真意对她好的人,其实背后会有这么多的算计。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初馨儿让自己一个人上京,不是抛弃了她,而是为了帮她打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准备退路。
……
姐妹二人在房里说话,完全不知道,门外,紫鹃的脸色已经白得接近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