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后,贾兰就经常往黛玉姐妹房中跑了。而且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能清楚的分清姐妹二人谁是黛玉谁是馨玉,每次都往馨玉怀里扑,从来没有错过。
要知道,除了想雪鸢她们几个从小和黛玉馨玉一起长大的人能清楚分清她们姐妹,就连紫鹃这样和她们朝夕相处年多的人都无法发开她们,如果她们姐妹故意使坏扮作一样的话。
大家也问过贾兰,但是贾兰的回答很让人无语。
他说:“林姑姑就是林姑姑,馨姑姑就是馨姑姑啊,为什么要分她们?”
或许,这真的是他们娘儿俩的缘分也不一定,众人只能这样猜想。
这日,贾兰、惜春在馨玉这里玩到晚上才回去。贾兰是除了喜欢和他馨姑姑呆在一起,还喜欢雪鸢做的点心;惜春则是在这里向馨玉讨教画画的事情,自从她见过一幅馨玉无聊时给黛玉画的素描之后,就把馨玉当成了国手一级的人物了。
因为贾兰年纪小,天又已经黑了,馨玉不放心,所以要亲自送他回去。又和李纨说了几句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虽然这些小事对馨玉不可能有什么影响,但是毕竟人们眼中的馨玉可是一个侯门大户的千金小姐,所以馨玉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她一手扶着雪鸢慢慢走,前面是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后面又是几个人跟着,生怕出什么问题似的。
路过王夫人的小院时,一个黑影从里面飞快的跑出来,因为双方都没有预料到,差点儿就撞到一起。幸而馨玉习武,脚步一错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但是那个黑影却因为吓到反而摔在地上。
命人掌灯看时才发现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贾政的庶子,探春的同胞弟弟贾环。贾环似乎认出了馨玉,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这贾环比馨玉探春小了一岁,一直在王夫人房中养着,也不大在贾母面前行走,加上馨玉到贾府的日子也不是很久,所以也不多见,也不曾多问什么。今儿个见他似乎被自己吓到,馨玉心中也有些歉意,便开口问道:“环兄弟,这黑灯瞎火的,你跑什么?竟也不叫人跟着,若是跌坏了可怎么着?”
那贾环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飞快的爬起来,用手捂着左手臂,一溜烟就跑了过去。
馨玉觉得有些奇怪,便对雪鸢道:“我自己回去就是了,你去送送环儿,他一个小孩子家,仔细撞着了可不是玩的。我看他捂着手臂,你看他是不是摔着了,若真摔着了,到我这里拿药给他。”
雪鸢答应了,忙拿着一只羊角灯追了上去。馨玉另扶着小丫头的手,慢慢走回住处。
雪鸢从小就和馨玉一起长大,又经过馨玉一年多的调教,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实际上却是很机灵能干的。
雪鸢没有直接追上贾环,而是悄悄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跑进了赵姨娘的屋子里。正想离开,又想起馨玉吩咐看他有没有受伤,于是悄悄的绕到窗户下,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往里看。
“姨娘,今儿老爷问我们功课了老爷还夸我的字好呢!”贾环到底是小孩子,言语中还是有一番自豪的。毕竟,贾政这个父亲是很少夸奖自己的孩子的。
“好孩子,你以后也要好好的,不要让老爷失望。姨娘和你三姐姐以后就指望着你了。”赵姨娘将贾环拥到怀里。
“我讨厌三姐姐,我讨厌三姐姐。”贾环毕竟只是小孩子,所有情绪都显诸于外,“为什么她从来就不来看姨娘?她有那么多好东西吃,为什么从来都不送给姨娘?她有那么多好东西用,为什么也不送给姨娘?我才是她的亲兄弟,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看我,只想着那个宝玉?——”
赵姨娘赶忙捂住了贾环的嘴,道:“快别瞎说。”又看看屋外有没有人,才拉着贾环的手,小声道:“好孩子,别怪你三姐姐,她也是不容易的。如今在老太太跟前养活,别人才不敢小看她。若是她经常来看姨娘或者拿东西给姨娘,别人又有了许多闲言碎语了,太太也会不喜欢她,对她不好的。”
贾环有些不明白,问道:“那为什么姨娘总是找些由头,去闹三姐姐呢?姨娘不是也不喜欢三姐姐吗?可是听姨娘这么说,又是喜欢三姐姐的。”
赵姨娘抚mo着贾环的头,道:“傻孩子,姨娘怎么会不喜欢你三姐姐呢?姨娘去吵去闹,才能见到你三姐姐,不然,有如何能见到她呢?况且只有姨娘去吵去闹,她才更讨厌姨娘,才能更坐稳她现在的地位。”
贾环本就聪明,又是在这样的大家庭里长大的,听了这些话,自然就明白了:“原来姨娘是故意的。”
赵姨娘拉着贾环的手道:“如今我能放在心里的,也就是你们姐弟俩了,自然是想你们过得好的。你姐姐聪明,又有老太太喜欢姑娘,所以她如今才好些。倒是你,你是个哥儿,是太太不待见的,素日里什么都是宝玉吃剩了用剩了才送到你屋里,就是你屋里的那些丫头婆子也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叫我怎么是好?”
母子俩情意正浓,却没想到,赵姨娘这一拉手臂,居然摸出一手的血来,“环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流血?快让姨娘看看?”说着就拉起贾环的衣袖。
贾环也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因为刚才摔跤破了一块,也才感觉到痛了,却也不想赵姨娘担心,强忍着笑道:“姨娘,我没事。估计是刚才跑快了摔的。不疼的,一点儿都不疼。”
摔破那么大一块,哪里可能真的不疼。赵姨娘含泪道:“快,你先别动,姨娘帮你包扎一下。姨娘这里应该还有药,要是没有,姨娘求太太去。”
雪鸢看到听到这里,便没有多留,身形一晃,便回了黛玉姐妹的屋子,将见到听到的一切一一禀告给自己姑娘知道。
馨玉也没想到居然会摔得这么严重,赶紧从箱子里找出自己亲自配制的伤药,递给雪鸢吩咐道:“这两瓶是疗伤药,是从林家带来的,外用的效果特别好,你送去给赵姨娘。就说我不小心撞了环哥儿,想来他摔着了,这时候也不早了,不方便亲自过去看看,就让你送些药过去,看看环哥儿到底有没有摔到。若真摔着了,明儿个我再过去赔礼。需要些什么药之类的,我们这里基本都有,叫她就打发人到这里取。”
雪鸢送药过去,赵姨娘正想去求王夫人,听雪鸢转告馨玉的话,才知道原来是被馨玉给撞着了。但是人家已经打发人来看,还送药来了,也不好发作。再则,她也知道,黛玉馨玉姐妹房中的药都是极好的,特别是从林家带来的,有的甚至连宫里面的都比不上。因此赶忙谢了,接过药帮贾环重新包扎。
那贾环却知道,馨玉其实并没有撞到自己,反而是自己跑得太快差点撞到了她。自己摔了和她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但是这会儿馨玉却叫人特地来赔礼送药,显然是看出他刚才真的摔到了,担心姨娘这里没什么好药,去太太那里求又要被说,才特地叫人送来的。他也不是个不知恩的人,馨玉的这份恩情他自然会好好放在心中的。
这边,黛玉细细问了是怎么回事,也不由得十分感叹。自己姐妹虽然是寄人篱下,但还有老太太疼着,那贾环好歹还是贾府的正经公子哥儿,日子却过得如此令人心酸。想着,不由得又流了几滴泪下来。
馨玉却想得更多。人情冷暖前世今生她见得多了,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替自己打算的。只可惜了贾环,因为是个哥儿,所以处处都给有心人压着不能出头,在贾母面前也是若有若无的,甚至连很多得宠的大丫鬟之类的都比他一个正经公子哥儿得势。也难怪,在原著中,他最后会成为那样不堪的一个人了。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人家,庶出的孩子总是要比嫡出的低上那么一个等级。难怪探春那样素日里神采飞扬的,却也有着难以言语的心酸和无奈。
只是,英雄不怕出身低,又何必去计较那些出身高低呢?
以后,就多悄悄的帮着赵姨娘和贾环一些吧,不看别的,就算帮着探春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