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个短短的梦,如意在花丛中跑着,后面黄远紧紧跟着她,两人嬉闹了一阵又消失不见。然后李瑁突然出现,微笑着看着她,脚下腾空飘起一朵祥云,驾云而去。
从远处走来一名高挺男子,面目依稀,笑容却温暖照人,忽而唤她“青青”,忽而唤她“玉环”。
她想伸手去碰触他的脸,却被他一闪躲过。
不要走,她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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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夕阳西垂,寿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池中氤氲的烟气恍如人间仙境。大红喜字处处可见,侍女手持果盘水酒在院中来回穿梭,宾客盈门,纷纷拱手道喜。
有礼官引了玉环下辇,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扶着她缓步走入府中。玉环低呼我的婢女呢,礼官行了个礼道,王妃娘娘的婢女要先行回避,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左右瞧去,如意随几个小黄门侍立门旁,脸上似乎还带着几丝微笑。
对啊,皇家的婚礼怎么能允许娘家的婢女随行左右呢,她叹气,没有那淡淡香味的王府还真是陌生呢。
礼官交了一把纨扇给玉环,示意她遮住脸,命侍女带她去更衣室内更换礼服。四五个侍女先把她满头珠翠摘掉,又迅速扒掉她身上所有服饰,换上龙凤暗纹新亵衣,然后一件件的加穿袍子,共加了四五层。玉环先觉着害羞,穿上礼服更感觉其重无比,于是问道这是什么衣服怎么这么重。
侍女都掩嘴而笑,王妃娘娘这是结婚礼服啊,细钗礼服都是这样的。玉环才恍然大悟,使劲提了袍子才能坐下。
侍女们纷纷上前,有一个笑道,要知道皇后的结婚礼服多达十道呢,那才叫重。
几个俏丽的人儿边笑着边给玉环整理头发,鎏金冠换成金凤冠,插了金灿灿满头簪子,又在发髻后边安了个大红牡丹花,玉环的脑袋顿时金光闪闪。她觉得脖子也酸了起来,却也不敢乱动,任由侍女们折腾着。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把玉环打理好扶了出去,她用扇遮了脸,一步一步走着。
这时候她才知道电视里那些古装的娘娘公主们不是故意莲步轻移,而是根本走不快,全身上下重得跟背了几个电脑机箱似的,鬼才走得快。
玉环在侍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走到正厅,从扇子边缘恍惚能看见许多锦衣玉服的男子,有的眼神放肆地向她张望着,有的叫嚷着把扇子拿下来,然后几人笑成一团。仕女们多是吃着蔬果,纤纤玉手指着玉环,私下议论着。
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哪像是王府娶亲,更像是戏楼里名伶上场时台下那些达官贵人的反应,就差鼓掌叫好了。她印象中的皇室婚礼最起码是皇帝在上,众臣子皇子下跪,新婚夫妇行礼然后大吃一顿的不是吗?怎么现在弄得如此混乱?
玉环心里焦躁的拧成一团,把扇子更加紧贴着脸,不悦地向上座走去。她不是没见过大场面,而是厌烦这钟莫名其妙的局面。
突然一只白如葱的手伸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柔荑,随着一股恰到好处的力量,她正好落座。还没来得及讶异,那柔软熟悉的声音如天籁缓缓传来。
“再忍耐下,玉环。”
胸腔开始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她耳中那些吵杂的声音霎时消失了,似乎世界就剩了他们俩。玉环刚想转头喊他,那只手却紧握了她一下,牢牢的扣住她的手指。
还是那样纤细修长的手指,葱葱如玉,本来软软的手掌现在似乎又宽阔了点,可以握住她整只手。骨骼强硬有力,透着绵绵不绝的力量,她突然安心起来。
半年不见了呢。
礼官唤新人起身,拜祭天地神灵与祖宗,众人皆随二人一同叩首,随后又朝东谒拜天子位。礼官唱道夫妻交拜,玉环持着扇想了会儿侧身先拜,这是她二哥教她的礼仪,活学活用。然后她从扇缝里瞄见李瑁顶着玉冠对她拜了下去,抬头时正好对上她偷瞧的眼神,他眼睛顿时笑成了一道弯月,透着无限的温柔。玉环又觉着心跳加速,忙回过眼神用扇子挡住脸。
这时礼官唱,请王妃却扇。每个字铿锵有力,砸在玉环心上,她还想用扇子遮遮红透的苹果脸呢,这么快就要拿下来啦?
周围那些王公贵族们都起哄道,拿下来拿下来!快让我们看看王妃的模样儿!更有命妇酸溜溜的声音道,不是个东都的美人儿吗,怎么还不却扇啊,怕啥呀?
拿下来,拿下来!
玉环牙一咬心一横,怎么我这容貌还见不得人么?犹抱琵琶半遮面你们不懂吗?俗。
想着就把那纨扇轻轻放下。
只听得满堂皆发出“啊”的一声,便再没有第二个字冒出来,统统摒了气压低了呼吸望着眼前这位美人儿。那容貌岂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可以形容,简直就是天上瑶池误入凡间的仙女。
金冠牡丹玉步摇,两眉含烟,眼眸如波,肤胜白雪,姿若幽兰。一袭绛红色细钗礼服,露出雪白粉嫩酥肩,身段婀娜,****半露。这是一位绝世绝代绝无仅有的三绝佳人啊!
连李瑁也盯着她瞧了半天,一如既往的红了俊脸后,仍痴呆呆的发着愣。
只有礼官稍微清醒,清了下嗓子,面向背面跪唱道,“礼毕,兴。”
众人才缓过神来,纷纷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几位皇子走上前来拍着李瑁的肩笑道。寿王好福气啊,王妃是绝色美人,你真是艳福不浅啊!说完眼神在玉环身上打量打量又打量,方才离去。命妇们皆坐着发呆,手中的葡萄啊梨啊散落一地。
礼官垂首侍立二人身旁,唱叫来宾姓名,众人按次序上前祝酒道喜。
玉环持着酒杯抿了一口,心中苦笑道这哪是酒,明明是酒酿的米汁么。与前来祝酒的宾客都饮了几杯,觉得这酒越发的好喝起来,便叫侍女又添酒。
李瑁见她的双颊越发的红起来,赶忙制止侍女,扭头对玉环道:“你不胜酒力,少喝为妙啊。”玉环却瞟他,“没事,大喜之日嘛。”姐姐我在公司饭局上哪次不是放倒三个四个大老爷们儿啊,喝米酒跟喝水一样。可是玉环哪想得到这时已经不是她原来的身体,酒量自然大不如前,别说白酒了,这米酒都让她脸绯红如霞。
“忠王李玙敬贺寿王大婚之喜!”礼官唱报。
玉环一激灵顿时两目清明,忠王?忠王不是李亨吗?心中想着手上仍捧酒杯保持微笑,望向来人。
那忠王身着白色圆领袍衫,身形与李瑁一样的瘦削单薄,只是年纪稍长,眉眼间多了许多心思。见他眼神怔怔的盯着自己,玉环心中泛出一种不悦,可还没轮到她表现出来,忠王身边的女子开口了。
“忠王携孺人韦氏祝寿王大喜。”女子用胳膊顶了顶忠王,扔了个不爽的表情过去,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瑁也仰头一饮,笑道多谢皇兄,请皇兄上座,招待不周多有怠慢啊。忠王此时才回过神来,慢慢将酒杯移至唇边呷道:“寿王真是好福气,天下竟有如此绝世美人,为兄羡慕之极啊!”说完眼光还停留在玉环身上流转。
李瑁却害羞道:“哪里哪里,皇兄的妃妾不也个个亮丽出色吗。”
“比不上你家这个天仙一样的啊!”忠王叹息道,发现身边韦氏一脸要杀人的表情才忙道,“还是再祝贺寿王!”说完两人一齐走开,韦氏还顺手掐了一下忠王的胳膊,不时回头看向玉环。
那眼神是怎么回事,说是嫉妒就算了,怎么带着愤恨和狠毒?
狠毒?玉环不禁皱眉,她现在脑中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忠王不是叫李亨吗,怎么又变成李玙了?再说忠王的王妃不是韦氏吗,怎么变成“孺人”了,孺人又是什么?
她还在天马行空的时候,礼官命侍女又将二人邀起座,引至内堂,礼官说了一大通不着边际的话后方簇拥着新人来到洞房。洞房是三间小房间组成,东边一间房里,黄梨木高脚桌上摆放了豆、笾、簋、篮、俎等几样物件,北边一间是半封闭的暖阁,里边设衣架衣橱,看来是更换衣服的房间。最大的那间就是真正的洞房了,龙凤大喜榻上挂着大红色幔帐,帘钩是鎏金龙头镶翡翠,榻上铺着龙凤被和双喜被。还没等她欣赏完,侍女们捧来了一个紫金托盘,上置两只瓠形的翠玉杯,侍女添了酒进去就把托盘呈至二人面前。
李瑁提了一杯闻了闻酒香,却莫名其妙的脸红起来。玉环瞅他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洞房之夜脸红,还能在想些什么好事啊?
两人在礼官的指点下将杯中酒合为一杯,李瑁先喝了一口,玉环抓过来却咕咚咕咚喝完,杯子一搁对李瑁莞尔一笑。礼官和在场的侍女都吓了一跳,这王妃也太豪爽了吧。几个侍女七手八脚的把玉环抬到床上,放下帷帐,开始脱她那复杂又笨重的衣服。
玉环低呼道,李瑁呢?
侍女皆笑,王妃别急,我们先替您更衣,寿王殿下去换便衣,过会就来。
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话落在玉环心上,就像巨石入海,激起一层又一层波浪。这是在为他们洞房做准备呀,还叫她别急,她看上去很急吗?胡思乱想着脸上又浮现朵朵红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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