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嘛,和百官登台监视,怎么也要走走过场,否则明天张翁的折子就摆在朕的案上了。”他不免自嘲道,做天子也是个苦差,自己的亲生儿女是子民,天下百姓更是子民,父亲的角色扮演好了接下来就要去演好皇帝了。
“恭送父皇!”几十位皇子公主的声音回荡在麟德殿中。
待李隆基銮驾行远,惠妃称身体不适命撤了膳席,各王可皆回其府。待舞姬乐师收队而归,内侍们方才一拥而上打扫殿堂。一小黄门碎步跑到李瑁玉环身前请安道,惠妃娘娘请寿王、寿王妃到西苑说话。
二人神色各异,却心照不宣地择偏门向西苑走去。
进入西内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湖池,渠流连环,湖中有诸座太湖石假山,皆嶙峋峥嵘,形状各异。湖北面有条渠唤作龙鳞,沿渠造有数座幽雅庭园。每园临渠开门,园中又有亭池。湖、渠相互环绕,将宫苑融于山水之中。
玉环边走边惊叹,如此优美细致的园林,比起苏州园林来毫不逊色,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磅礴和瑰丽。李瑁听得玉环的赞叹,甚是惊奇地问道,玉环去过江南?
她俞青青本就是江南人,何来去过江南之说?只不过杨玉环幼时居蜀地,六七岁就迁徙至洛阳,别说江南了,或许连长江的影子都未曾见过。
“哦,我曾在画中见过而已,不过这西苑风景之美堪比画中仙境了。”她甜甜一笑,心中暗自吐舌,以后说话可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在李瑁面前胡说八道可以,万一在李隆基面前再说漏了嘴那就是人头不保的事了。
李瑁微微一笑,牵了玉环的柔荑走进西苑大安宫。此处现为惠妃娘娘的寝宫,曾名弘义宫,后名惠安宫,惠妃仰慕李世民之英伟,又改为太宗时的大安宫。
有侍女见二人相携而来便细声通报,不多时惠妃柔柔的声音传来,瑁儿快进来吧,别拘礼了。
得到惠妃允许后,两个俏丽的宫女挑开绛红色亳州绢纱帐,再挑开一层银红色龙凤戏珠金绣线纱帐,方得一窥寝宫内貌。正前方置一绛纱帐大榻,上方垂下各色丝幡,茵蓐甚丽,榻下饰有鎏金壶门<1>座,红木的榻架上镶有玛瑙、玳瑁等物,两宫女持锦香囊侍立榻边。左边镂空木门边竖立一座宝塔形香薰炉,每层塔边皆饰有鎏银流苏,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散发出阵阵牡丹和月季的香甜味道,殿内此时馥郁芬芳,好似人间胜境。左边高脚黄梨木架上置两件陶器,一件为生动活泼的唐三彩骆驼,另一件为白瓷花瓶,瓶内插着冬日不多见的艳红色牡丹。
惠妃半卧在榻上,一见李瑁、玉环二人进来,教宫女扶了起来。只见惠妃脸颊通红,喘息连连,好似刚经过一场激烈运动一般,李、杨二人请安落座后便问,母妃是否身体有恙?惠妃挤出笑容答道,最近为娘总觉得胸闷气喘,偶尔还咳嗽不止,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瑁紧张地问道:“母妃可曾请了御医?”
“请了,药都吃了几服了。”
“御医怎么说?”玉环问道。
惠妃喝了口茶道:“并无大碍,说是天寒湿气重,等开春就好了。”
“父皇知道吗?母妃你可要保重身体啊!”李瑁上前握着惠妃的手,两人都泪水盈盈,动情相视。
“你父皇叫我好好休息,可能这阵子太操劳了。”
“母妃有什么操劳的,皇姐与瑁儿都成家了,不用替儿臣们担忧。”
惠妃轻声叹了口气,瞧了一眼李瑁,无奈道:“怎么能叫我不担心呢,你一天做不了太子,母亲一天都要提着脑袋过活啊。”
李瑁玉环同时瞪大了眼睛,互相对视了一下都惊恐地看向惠妃,惠妃故作惆怅的继续叹气,然后又慢慢地抿了一口茶。
此时有小黄门传话道,咸宜公主、驸马杨洄到!
声音甫落,公主黄莺般娇滴滴的笑声传来,伴着细碎的脚步进来一个桃红色的身影。咸宜公主一见惠妃便扑进她怀里,撒娇道,“母妃,咸宜来迟了,望母妃恕罪。”驸马杨洄也给在座的一一请安,惠妃给二人赐座后,只有杨洄顺从地落座,而咸宜依旧躲在惠妃怀里不出来。
“皇姐,母妃身体微恙。”李瑁好心地提醒道,“倒是你,怎么现在才来!”
咸宜立即大惊,抓住惠妃的手问东问西,惠妃只是笑道无妨,转头问杨洄,最近东宫那如何?
杨洄拱手道;“禀母妃,太子瑛每日与鄂王瑶、光王琚品酒议政,多有谈论母妃与瑁弟之事。”
玉环霎时觉得自己插不进去话,只得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洗耳恭听,见杨洄绘声绘色地挑拨离间倒是来了兴趣,人家兄弟之间谈论何事你如何知晓,分明是构陷,就算她对这段历史不熟悉也晓得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哦?所议何事?”惠妃缓声道,好似吃了某某牌钙片般脸也不红了气也不喘了,丝毫看不出此时身体有何不适。
杨洄佯装欲言又止的样子,惠妃顿时心领神会,示意近侍与宫女退下,方开口催促:“但说无妨。”
“太子说当今武氏后宫专宠,处心积虑地要立寿王为太子,想效仿则天皇帝君临天下。武氏一族绝不能做皇后,更不能让武氏的儿子抢了东宫之位。”说罢见惠妃脸色由晴转阴,怒气盈然,暂时闭了口。
“太子真这么说?”李瑁诧异道。在他印象中的李瑛是个虽懦弱却大度潇洒之人,怎会度量狭小,随意诬陷他人呢?
玉环看着李瑁单纯的神情深深叹了口气,瑁郎啊瑁郎,就算杨洄所说为假,但是太子之位谁都想抢,谁坐上太子宝座都想拼了命地保住,到时候别说是异母兄弟,就是同胞兄弟相残的还少吗?比如你爷爷的爷爷李世民,不是一个最好的佐证吗,玄武门之变不就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而酿下的血案么?
想归想,她只能观察这母子几人的举动,此时言多必失。
“寿王你是不知道,太子瑛埋怨您的还少吗?他说自己幼年丧母没有靠山,说母妃在你背后做你坚强后盾,不仅懦弱无能还年少无知,却能娶得玉环这绝世美人儿做王妃,他甚是嫉妒啊。”杨洄滔滔不绝,好似这些话都是太子当他面说出来的。
“此话当真?!”惠妃母子三人几乎同时开口,看来气得不轻。
李瑁整张俏脸涨得通红,俊眉纠结在一起,忿然道:“没想到瑛哥竟是这样一种人,亏我还经常去拜访他!这是君子所为吗?”
惠妃连忙道:“兄弟再亲哪能亲得过母子、姐弟、夫妻,现在我们几个是一家人,有什么话都可以摊开说。瑁儿,你天性纯良,绝不会去加害别人,但是又不会自我保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母亲可活不下去了啊!“说罢,还挤了几滴泪水出来,咸宜见状就凑了上去掏出丝帕给她拭泪,“瑁弟,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母妃和玉环多想想。若父皇百年之后,太子即位,他能善待身为武氏后人的母妃吗?能善待你吗?”
“那你们要我怎么做?”李瑁无力地皱眉。
“母亲问你,你愿意做太子吗?”惠妃搭上李瑁的胳膊,柔声道。
玉环眨巴眨巴眼睛,心中狂笑不止,这母女三人演技也太差了点吧,充其量骗骗李瑁这种未经世事的毛头少年,她这个老江湖一进屋就看出个中蹊跷,要布个局用得着这么辛苦吗?古代人是不是都是吃饱饭没事做只会捣鼓心眼?
“儿臣不想。”李瑁回答得倒干脆。
“什么?!”惠妃几乎快尖叫。
李瑁低下头,手指又纠结地扭在一块,慌乱道:“儿臣,儿臣不敢有此妄想而已。”
惠妃大舒一口气,原来这小子是不敢,不是不想,那么这下就好办了。为了武氏的将来,为了李瑁和咸宜的将来,就算他不想,她也要把他推上太子的宝座!
咸宜这时笑道:“瑁弟懂事就好,这事儿就有希望了。再说了,父皇不是很喜欢玉环吗?这可是一个好兆头啊。”
玉环满头黑线,心中暗道,李隆基喜欢她是男女的那种喜欢,可不是正常的老公公喜欢儿媳妇那种,如果利用了这点的话,叫你们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母妃,我看父皇极疼爱寿王,如果也是真心喜爱玉环的话,那么可有文章可作。”杨洄谄媚笑道。
“哦?”惠妃轻佻蛾眉,“你倒是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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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壶门:一种家具或者饰物的结构,有圆有尖,基本呈镂空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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