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管薛蛟是真的文盲还是兴奋过度忘了抬头看门牌号码,她们还是得直接面对薛大将军,然后弃车逃回家。
“小姐,你自言自语什么?什么弃车逃跑?”如意一脸狐疑地盯着玉环,自从出了长安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言行举止都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待嫁闺中的时候。莫非,在长安做寿王妃压抑的紧?
薛蛟跳下车,一个箭步窜到车厢边,潇洒地掀开车帘邀请玉环下车。玉环假装扶住车门躲开他伸过去的大手,轻巧地跳下车。
青云跟着下了车,见薛蛟一脸失落漠然的神色,微微地蹙起了眉。
“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家丁唱报着,声音一浪高于一浪。
眨眼的功夫从门内哗啦啦冲出十几号人来,为首的是杨父杨玄璬,身后跟着杨铦、杨锜以及杨府家众一干人等。众人围了上来,立刻形成个包围圈,把玉环和薛蛟四人环在中间。杨父一见薛蛟,先行上前拱手行礼。
“薛将军,许久不见了。”
薛蛟也赶忙回礼道:“杨公可好?在下有礼了!上次京城一别已一年有余,别来无恙啊?”说罢用疑惑的眼神瞄瞄玉环,见她毫无解释之意于是又问道,“杨公为何在此处啊?”
“薛将军这话说的,此处正是下官府邸,薛将军是护送小女玉环回乡省亲的么?”
“玉环?回乡?省亲?”薛蛟几乎把杨玄璬的话重复了一遍,退了几步抬头看向门头上金漆门牌,上书“杨府”两个巨大的字,晃得他睁不开眼。转头望向玉环等三人,眼中流露出诧异、惊疑、微怒几种不同的信息,一头雾水地不知如何开口,神色奇异地怔在原地。
玉环此时才深深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薛蛟面前,福了一下身子,平静道:“薛将军,对不起,当日在长乐坊迫于无奈隐瞒了身份。我不是俞青青,我的名字是杨玉环,诚如你所见,我是杨家的大小姐,并非你心目中的落难歌姬。”
薛蛟眉头深锁,犹豫半天才缓缓道,一字一句都冷淡异常:“还有呢?”据他所知,杨玄璬之女嫁入长安寿王府,做了他表弟李瑁的妃子,难不成,眼前这个他日夜思念的佳人正是……?
“没错,我是寿王妃。薛将军,对不起,蒙你错爱了。”玉环低下头轻声道,心中却像搁下了千斤巨石般畅快,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她反而解脱了。
薛蛟双唇紧闭,右手紧握宝剑,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煞白,可见他此时心中的复杂滋味。
钟情的女人不仅有背景,还早已嫁为他人妇!如若初遇时要求李隆基为他做主的话,今日岂不丢脸到家?看样子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他对她的一番真心,否则无亲无故无皇帝谕令,他堂堂一个上将军怎会护送她直到娘家门口?
呵呵,娘家门口,多么讽刺又可恶的字眼!
若他能早些时日遇见她,也许一切就将改写,她就不是属于寿王李瑁的,而是他薛蛟的妻室,他左卫上将军,一品大员的夫人!可惜,她若不嫁入寿王府的话根本没可能让他在长安遇见她,他更没可能爱上她,只能说是,命运使然!
薛蛟脑中翻腾着千万种想法,脸色忽晴忽阴,完全没去理会杨玄璬请他进府喝茶的邀请。等他回过神来对上的是一双双不解的眼睛,他只得道了声抱歉转身大步离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跃上马离去。
他嘲笑自己如此自作多情,被她哄瞒了如此之久还甘之如饴!他太傻,不是吗?
不舍地扭头又看了一眼玉环,她平静的表情让他心中刺痛不已,一扯马缰,低喝一声终于决然离去。
“王妃娘娘!你对薛将军也,也太过无情了吧!”青云低叫道。
“我要对他有情?有情又如何?既然你叫了我王妃娘娘,就知道我应该对他无情!否则一旦惹祸上身,定害人害己!”既然不能停止他对她的情意,那么就试着让他憎恶自己好了。玉环也颇为无奈的叹气。
良久,杨玄璬唤玉环等人一同进府休息,一路上仍对薛蛟的护送疑惑不已,玉环笑着以“只是朋友间的帮忙”糊弄过去,她可不想父亲这个大儒再拿这个做什么文章了。
一行人进了前厅喝茶,杨玄璬上座,玉环与两位兄长分列次席,身后如意和青云左右侍立。玉环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慢打量这个她怀念的地方,青栏白墙,红木桌椅,正对门厅悬挂着的孔子画像,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是她第二个家,她真正的家。
一口热茶还没入喉,她便被熟悉的味道吸引过来,仔细地看了茶碗许久方转头问杨锜:“这,这是普洱茶么?”
“此乃普茶,与你说的那什么‘普洱茶’可能并非同一物。”杨锜摇头晃脑道。
玉环好奇地又抿了一口,深深吸了茶汁的香味,清香中带着一股胡椒味,她心中确定这就是普洱茶,却冒出无限疑问。云南的茶马古道明清时方盛,这大唐时哪里来的普洱?风味还别具一格。再仔细一看茶桌上摆放的几件形状好似蒸屉的金银器具,更是疑惑不解,望向如意使了个眼神,如意便俯身轻轻道:“小姐,这应该是装茶点的盒子吧。”
旁边的杨锜却笑道;“什么应该,就是装茶点的银波罗子<1>。”说完命婢女揭开了银器的盖子,内里和蒸屉构造一致,横竖各用一银制格挡隔出四个格子,里面放着各色小点心。盖甫揭开时,茶点还热腾腾地冒着气,俨然是刚刚出锅。
“玉环,尝一个?”杨锜用银筷挑了个放在特备的茶盘中,推到玉环面前。
她嫣然笑道:“玉环才去长安没多久,家中何时开始这么讲究了?难道父亲升了官,发了财?”
杨玄璬摆摆手无奈地笑道:“玉环就会取笑为父。这是前些日*里赐来的普茶茶饼和茶具,若不是你二哥懂行,我们全家都不知该如何享用呢!玉环啊,我们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玉环听毕一脑浆糊,他们寿王府从未送过这等物件到洛阳啊。宫里,宫里难道是指李隆基么?是他赐给杨家的?他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现在就要对她下手了?东宫那里正不得消停,吐蕃、南诏没一个安份的,他还有心思搞这档子铺垫,真不愧是个风liu天子。
厅上众人边吃茶边聊天,忽地有柔柔腻腻女声从后堂飘出,几声“玉环”叫的是众人骨头皆酥。玉环定睛看向来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那女子云鬓散在耳边,黑发披肩,眼神妩媚腰肢软糯,走起路来犹如风吹杨柳般忸怩。一双丹凤美目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手指细如削葱,拎着丝帕儿一摇一晃的。身着大红色半露胸纱裙装,胸前瑞雪随走路来回波动,两只球绷在薄薄的纱里,几乎要跳出衣衫来。
玉环呆在座位上不知该问如意好,还是问杨玄璬好,全然被这女子吸引住了视线。
那妖媚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名青衣男子,不时拨弄襆头整理衣衫,唯唯诺诺的细步行进。
“小妹!!姐姐我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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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银波罗子:唐时喝茶时装茶点的盛具,形状类似蒸屉。
掉收了。。。郁闷。。。变渣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