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仪跨进房门,单婉妍正拿着一枚玉坠目不转睛地看,丝毫没有注意身边来人。她抢过来,有片刻错愕,一丝惊喜闪过脸庞,“婉妍,这不是殿下的玉玲珑吗?怎么在你那儿,他来过?送给你的?”
单婉妍垂首,睫毛微微抖动,“不是……是刚才…可能拽下来的,他怎么会把这么宝贝的定情信物给我?”
容昭仪看下手里的玉玲珑,光泽透亮,眼珠一转,看向单婉妍,“听闻,郡主正和殿下冷战,真是天赐良机,”她转头看向身边侍女,笑道,“小玉,快恭喜你家小姐,殿下馈赠定情信物于你家小姐了,好事临近。”
茹笑想喝糖水,让茶茶去厨房拿,刚拐过走廊就见到单婉妍的侍女小玉,两人见面好比仇人一样,相互冷哼不甩。
到了厨房,正想踏进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惊呼声:“真的吗?殿下真的给了单小姐定情信物了吗?”
“这还有假的吗?刚才小玉不是说了吗?知道是什么吗?玉玲珑啊!天下唯一的玉玲珑啊!”
“可是,郡主干吗?”
“现在不干行吗?那天单小姐那么拼命地保护殿下,再怎么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嘛。不过这以后的日子可长了,郡主那么霸道,不知……”
“说什么胡话呢!想掉脑袋是不是?殿下不可能给她玉玲珑的!”茶茶气得大吼。
“郭绥!你就让我这步,行不行?就一步?”茹笑想拿起郭绥的白棋,被他挡住,“郡主,怎么能赖皮呢,何况我已经让了很多步了。”
“哈,你敢说本郡主赖皮?小心我治你的大不敬之罪!”两指一夹,白棋重新被扔进了盒里。
郭绥无奈,只好另下一步,茹笑见了又叫他退回去,下这步不行下那步不行,索性罢手,不下了。
“怎么不走了,郭绥,该你了。”
“郡主,郭绥不下棋了,还有工作要做,先告退了。”
“等等,你说你工作做完了。”
“现在又想起还有事情。”
“不行,下棋就要把它下完才能走。”
茹笑起身拽郭绥衣服,拉着他坐下,笑嘻嘻地把白棋递给他,“下吧,下吧。”
郭绥无奈地笑笑,带着开心,拿过她递来的棋子找了一个地儿放下……
“殿下,关于曲阳的百姓……殿下?”卫承欢起身,走到百里瑜身边,透过窗户看去,雅亭里郡主正和郭绥下棋,笑得很开心。
“承欢,继续,曲阳百姓如何?”百里瑜扭头回到座位上,卫承欢低头一瞥,窗棂上一道深深的抓痕。
茶茶奔来雅亭,差点撞上石桌,拉着茹笑衣服不断喘气,小脸跟白纸一样,“郡主,不好了,玉玲珑……呃,郭大人也在?”她不好意思地看一眼郭绥,匆匆行了宫礼。
郭绥见她神神秘秘,想她定是有事禀告,很识相地告退了。
茶茶见郭绥走了,凑在茹笑耳边,把厨房里的事完整地告诉了茹笑。
房里的烛火灭了又点,点了又灭,如此反反复复时间如流水一般飞逝,很快月亮上了枝头,整洁的宣纸上依旧滴墨未沾,手里的笔早滴不下墨汁,因为主人握着它很久不曾下笔。
想去问他,却又不敢,心里害怕,害怕答案与想法背道而驰,那么她该情何以堪,摘下玉玲珑拿在手里反复地看,想起那时他捧来锦盒神秘说有礼物要送她,打开一看,星光闪闪,她以为是天上的星星,拿起才晓得竟是天下仅有的玉玲珑,他说那是定情信物,代表此生对她的爱至死不渝,拆开的玉玲珑有灵气,只要一块存在另一块便会长放光芒,直到对方毁坏。
茶茶又换了一根蜡烛,望向外面,奇怪今天为何殿下还没有来,平时,一般都是这时来寒月阁。
茹笑放下笔,走到窗前,外面是低眉顺眼的宫侍,月亮已经爬上了颠端,云雾飘过,庭院时亮时暗。
“茶茶,准备下,去殿下那儿。”
事实到底怎样,需要自己去问,去看,去想,真的决定了,心里就不那么害怕,有的只是紧张,越接近真相心里越是忐忑,要是老天想作弄你,必定会让你见到一些假象,例如看见单婉妍的侍女小玉站在殿门前,茹笑很想忽视假象,可眼睛没法欺骗自己,那的确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笑得欢快不停和身边的侍女说着喜讯,字字句句刺进茹笑耳朵里,顺着喉咙扎进心里。
一挥手,一巴掌打向小玉,“本郡主的事由得你来评论?”
殿门前,宫侍们全都跪下去。
屋内的人听见响动,出了房门,那时,月亮正被云雾遮挡,看不清彼此。
等到云雾飘去,月光扑下来时,这不到三丈远的两端站着三个人。
茹笑慢慢地上前,脚步沉稳得不像自己的,那句话怎么说的,好像是说越靠近真相越不想知道,可为什么她还是想知道,其实她在意的不是单婉妍手中拿着的玉玲珑,她在意他的心,那颗心有没有片刻的动摇过,“皇子殿下,茹笑想知道,您的心动摇过吗?”
她叫他什么来着?皇子……殿下?百里瑜猛地后退,茹笑抓住他的手,神情悲痛,为他脚下移动的半步,是什么让他后退,曾经英勇无惧,面对狠绝杀手都不曾后退,可为什么这会他…那是什么神情,胆怯吗?还是痛惜?“皇子殿下,告诉我,你的心动摇过吗?”
她扫一眼身边的单婉妍,轻笑出声,“我真是傻,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故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茹笑怎么就这么笨呢,居然没有想到。我可是堂堂茹笑郡主啊,对于这种政治联姻,不是很平常吗?怎么办呢,我似乎挡住了殿下的路,要不,回京解除婚约吧?由我提出来,岂不更好,这样殿下就可以自由了,想干什么干……”
“啪—”一声脆响,所有的人惊讶地盯着。
茹笑摸着脸,大眼里满满地诧异,不可置信地瞪着百里瑜,泪水一下滑出来,一用力,,嘴唇破了,“你打我?”
百里瑜猛地回神,伸手想去抱她。却被她一掌挥开,“笑儿……我…”
茹笑瞪着他冷笑,泪水不住地流下,从来,从来,没有谁敢打他,结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了,却是那个说要爱护你,保护你,宠爱你一生一世的男人,痛的不是脸,而是那处为他柔软的心房,“既然这样,玉玲珑再无任何意义!”一把扯下腰间玉玲珑,举高往下猛地摔去……
玉玲珑碎了,碎片照映出的月亮歪歪扭扭,一瞬间,没了透亮的光泽,像死去般剩下一副空壳,一半已毁,另一半何以残留于世,单婉妍手里的那枚玉玲珑突地发亮,像病人回光返照,顷刻间,没了光泽,黯淡如死灰。
百里瑜怔怔地看着,看着地上打碎的玉玲珑,看着脸红悲泣的茹笑,胸口猛地涌来窒息感,迅速地占满整个心房,他在做什么,他是怎么下手的,只记得那刻她说要解除婚约,心里很痛,痛得想吐出什么来,再回神那巴掌已经落下,那双眼睛盯着他好比这失去光泽的玉玲珑,不复有以前看他时的温柔,陌生,恐惧,错愕,最后痛心……要失去她了吗?不,不可能的,“笑儿……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一辈子都不要!我讨厌你!”茹笑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来,踉跄后退跑开了。
百里瑜捂着胸口后退,单婉妍赶紧扶住,“殿下……”有片刻,她是极后悔的,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皇子的悲痛,像被活活撕开一样,伤得体无完肤,想忽视脸白如纸的他,因为这样心里好过点,不看见是不是能感觉罪孽轻一点?
皇帝知道这事后龙颜大怒,狠狠责备容昭仪和单婉妍管教无方,并重打小玉五十大板责令永生不得入京城。
茹笑病了,发起高烧,强行要求立刻回京,皇帝没辙,命郭绥护送郡主即刻回京。
郭绥踏入马车内,摸摸茹笑额头,吓得缩回手,赶紧取出一枚丹药喂给她。
茹笑皱眉,脸色一变,全部吐了出来,“茹笑?”
“郭大人,再不回京城,郡主……会…”茶茶哭得厉害。
“闭嘴!郡主不会有事!”郭绥掀开车帘,用力挥鞭,马车向京城驶去。
“主子,他们来了。”
褚宁睁开眼,点点头,属下闪进黑夜。
马车停下,几个侍卫拔刀对着,“什么人?”
褚宁站近一点,现出他的脸,“在下褚宁,郡主侍卫,得郡主飞鸽传书,特在此迎接。”
“哦,原来是褚宁啊。”侍卫收刀。
褚宁跳上马车,和郭绥对一眼。
他钻进马车里,茹笑正模糊地说着什么,像是梦呓,茶茶见了褚宁,拽着他的衣服哭了出来,“茶茶,别这样。郡主还没死。”
他伸手探上茹笑额头,眉头紧锁,抚手点中茹笑睡穴,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准备给她服下。
“你在什么?”郭绥大惊一拳挥过来。
褚宁偏头躲开,“给郡主服药。现在她高烧不退,很危险。必须立刻退烧。”他知道郭绥不信任他,把小瓶递给郭绥,“这是家传秘药,能退烧。”
郭绥闻闻小瓶,决定信他一次,“最好能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