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梦所带来得恐惧,或许随着时间渐渐褪去了些许颜色,或许是已经开始去习惯,一转眼半月是有的,她也开始渐渐适应,包括接纳‘那一年的另一个自己’。就习惯而言,她如同那一年,天微蒙蒙公鸡一啼便起床,睡得也早,只是噩梦却一直缠绕着她,没有半月前那一次无法挣脱的恐惧感,尔后每一天皆只是重复了一遍窒息致死的感觉就会从噩梦中惊醒。有时会醒得早些,如同闹钟的大公鸡还眯着眼睛打盹的时候,她就从噩梦中惊醒是有的,但不会直接起床,那样的时候她会睁着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不断的问自己,为什么会反复梦到有人捂住了她鼻息,想要活活闷死她?为什么梦里那个女人一直一直喊着‘龙儿…’…诸如此类的问题,在每一次过早惊醒的时候,她就这么反复的问自己,没有答案,她便苦笑,莫不是怨魂缠身什么的情节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了。
夜色还依依不舍的留恋着大地,大公鸡悠悠转醒,扑翅活动了活动,飞上围墙,这是它的使命,从未缺席,它抬头挺胸试图将夜幕驱散,用它的男高音唤醒沉睡的大地。
紫婼听见大公鸡的声音,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或多或少是有些心疼自己那可怜的睡眠质量的,点了灯,梳洗完毕就匆匆赶往厨房生活煮饭了。
她的师叔似乎并不是个勤快的人,也就那日回来表现了一天,尔后就大咧咧做起了闲人,闲到每天能睡到日晒三更,就合着跟紫婼与少年吃顿下午饭,当真是懒得一餐管饱了,什么事也不做,总见在睡觉。
等饭菜也差不多张罗好的时候,刘紫婼依旧不甘心的又再一次跑去师叔的房间试图把这雷打不醒的闲人给叫起来一同吃早饭。其实她每一次去叫师叔起床的时候,总是觉得面对的是一植物人,一开始怎么喊也不起床紫婼放弃,渐渐得她也就不礼貌的边喊边摇晃睡得跟死了一样的人,没想到结果也是如此。说不上是耐心,她其实也有些担心师叔会有哪一天不再醒来睡死在床板上,所以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担当起师叔专属的‘大公鸡’角色。
摇了半天,师叔还是睡得香甜,刘紫婼有些觉得生气,她觉得师叔是故意的,哪有人这样摇晃还不醒来的?她将师叔的被褥一把给抽到了一边,又小跑端了些水来,似乎又觉得不妥,就用手捧了一点洒在师叔的脸上“师叔,你再不起床我就泼冷水了。”
师叔眉毛动了动,依旧闭着贪睡的眸子,懒洋洋的语气说道:“啊,再睡一会,别吵,再睡一会。”说完,又没动静了,再一次睡得雷打不惊。
刘紫婼看了看手中的半盆水,又看了看师叔,将那盆水重重的往地面一放“师父要师叔给我画的驱邪符咒都半月了,影子都没见一个,你就睡吧,师叔,睡得无忧无虑,睡得什么都不记得。”说完风风火火的就离开了。
吃完早饭,她与师父一前一后的踏进了药房,一边帮忙一边学习。
师父起的比她早,也比她呆在药房的时间多,但就味道而言,两人是不相上下的,浑身尽是各种药味。
“徒儿,取一钱御米壳来。”
紫婼一边药柜前对着字挨柜找,一边嘟囔道:“师父,没见你药园有种罂粟,御米壳是上街买来的?”
面对跟仓库似的摆放了密密麻麻的大药柜,每一个大药柜有几十到上百不等的药抽屉,面前贴有药名,找起来还真不省心。
“三十五柜。”少年好心提醒后又回了紫婼的问题“自制的,之前为师种的罂粟园被你师叔给全给拔了,也不知拿去卖了多少钱买酒菜进了肚里。药房里的御米壳还存了许多,不急。”
“三十五柜里还有什么药师父要取的,我一并拿来。”鼓弄着小药秤紫婼忽然想起就嘟囔道:“师父,你每天弄那么多种配药,多浪费。”
“谁说为师会浪费的,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少年笑笑又道:“罂粟壳性平味酸涩,常见用于,肺虚久咳,痢常泻不止,肾虚梦遗…”
紫婼插话道:“我知道,这东西还用在止痛方面,效果很好。毒品嘛。”称好一钱御米壳紫婼来到少年身边“师父,上回你提到的太医院的祝由局(祝由,注:古代医术的一种流派,即祝说病由,不需用针灸或药来治病,是巫术治疗法。),师叔比祝由局里面的太医如何?”
少年一边配药一边回答“就太医院的祝由局而言,他们学的都是些分支…”他转了话题“徒儿问这个做什么?莫非师弟还未给徒儿画符?”
刘紫婼摇摇头“师叔只怕早忘了。”
“徒儿气色不欠,药理调了也不管用,等会配好药,为师去帮徒儿要符来。”
“师父跟师叔是师兄弟,为什么师父还要找师叔要?”
“你师叔从一开始就选了那个流派习习,为师却是近期才习此流派,不一样的。”
紫婼点点头“师父,师公什么时候回来?”
“你师公在闭关……”
师父在药房一边配药一边给紫婼讲解此药理医理,不时还在刘紫婼的好奇下闲谈几句,时间过得飞快,吃了晌午,又忙到晚饭时,师叔手里晃悠着刚画好的符咒来了。还真是巧了,早才提起他可能忘了此事,晚饭时他就拿着符咒来了。
只借口说是这符咒太难画,才用此之久,刘紫婼心道:明明是刚画的新符,才画了一张怎要得半个月时间,分明就是忘了才耽误了的。
但也真是奇了,从那日师叔的符咒给了刘紫婼,要她垫在枕下,就不再重复那噩梦了,这效果还真是神。也让刘紫婼对师叔有了一些感激,她总算能好好睡觉了,不必再日日重复窒息死亡的痛苦错觉,也不必忍受每每醒来耳边那字字诛心的‘龙儿…’在她脑海中迟迟退潮。
【注:太医院当朝设有三个局,一个是日常的中医专属的局,一个是巫医的,一个是专门作用于监、管前两局的。文中所提的祝由局说白了就是专门设置给那些用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疗法、心理疗法、催眠疗法、音乐疗法等所谓的巫医们。一般而言主要是遇到了罕见的病症,所谓的鬼神致病之类的情况下,即会用到祝由局里的巫医,而在宫中,这些巫医也被称作御医,与常见的御医仅是流派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