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气氛实在诡异,没人说话,直到天色变幻,掌着灯,声音才打破了死寂。
灼眼的红裳,在灯火下显得妖魅,他首先开口“四年前的今日,十一月初八,在南疆,你可还记得?”
师父坐在自己身边,她不好得发作,只强压着情绪,回得不冷不热“你是想提醒我,那天你救了我一条小命。”
唇间轻轻一扬,灯火在他眸中跳动“不。那天是你我第一次相遇。”
寒风凛凛,紫婼却觉得心更冷,只化为淡嘲“你戚公子是何许人物,倒不必将我这尘埃放在眼里。”她了解的戚子尘是不可能明白‘情意’两字的,那如毒蛇般的脾性,纵使他人仅做了敲打姿势,他也会毫不犹豫或是让对方完全意识不到,狠狠咬上一口。她对戚子尘的信任早随着那掐在喉间的窒息灰飞烟灭,那琢磨不透的眸子她根本没兴趣读懂“当年欠下你的,早晚有一天遵守承诺去完成,在梵石的那一幕,刚才的银针算是还你的,你我两不相欠,最好永无交集。”
她闭上眼睛,试图将唯有戚子尘能带给她的混乱抹去,这如地动山摇的冲击在她还未准备好就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少年看到这样的自己,她心上那本该温暖的一块地迎来了极寒,她不敢想先前自己的眼神是如何的冰冷,她不敢想落进师父眸中会是如何扭曲,她就像被推上了悬崖,无法再走一步“师父,徒儿先行告辞。”她就像落街的老鼠,恨不得逃窜到没有人能找到的角落里,刚起身走了几步,耳际却听到戚子尘那如同魔咒的声音“我此行是来接你的,没听清楚吗?”
脚步的犹豫是她在努力抑制住不该出现在少年眼前的黑暗,她未回头,淡淡说着“费心了…”话未说完葬在了戚子尘的固执里,他竟然追了上来,一把拽过她的手,多么不恰的距离,又将那冰寒的杀意激起,公子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化为咆哮:“我已和你师父解除八年之约,你自由了,自由了。”
这也是刘紫婼第一次看到公子对人这样的咆哮,这样的公子,在她受着刺激如乱码蹿出的各种记忆里是找不到任何一幕相温和的。从来,他这样的咆哮都是化为攻击,不留余地的,就好似是本能的反射,从来都是。可是,手腕处被戚子尘抓紧的地方却没有感受到碎骨的力气,刚刚恰好的紧,刚刚恰好的难以挣脱。
唯有戚子尘,能让刘紫婼的理智如脱缰的野马,她眸子无法控制的紧锁着戚子尘白皙的喉结处,就像是有恶魔的催促,怂恿她的指尖攀上,当指尖攀上他的喉结处,师父的声音又拉回了她一丝理智“戚公子,我看你还是……”
那磁力如魔语的低咒打断了白衣的声音“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会让我把话说完?”朦胧的月光轻抚俊美面庞,披上一层妖魅的面纱,面纱下的渐渐扬起的浅笑犹如罂粟,尽为喉间紫婼一颤的手指绽放。
刘紫婼不用猜都能晓得,戚子尘一定对师父说了不少,才能说服师父带他入阵,至于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混乱到没心力去敲击,她更加恐惧此时的自己,不能自拔得弥漫着恨意的自己,即使不断提醒着,不该在这样的场合…却一次次跳进窒息的魔咒中。
什么你我两不相欠,那话根本说服不了她自己。戚子尘每吐一个字一个音,都能激起她喉咙间的窒息,直至呼吸骤停,心跳停止,她最后的记忆里,戚子尘的那双眸子是那么的冰冷,哪怕一丝犹豫她都找不到。何况这袭红裳还步步逼近。
像是努力隐忍的愤怒化为鼻息的急促,她的声音也沉沉“我不管你跟师父说了些什么,放手,不要再追上来。”
“好,我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是吗?那就用你欠我的那条命来还。”此言一出,白衣一震,又闻后面的话语“让我亲自送你回家,自后,从此两清。”他松开抓紧紫婼的手,戏谑的眸子看向空中月儿“什么总有一朝替我报仇作为报答,呵呵,我不稀罕。你只管回到你的世界去,就当你我从未相识。”是他特有的孤傲。
“你图个什么?”
公子那桀骜的神态,戏谑的眸子反问“你我之间还有何话可说?”转向少年的时候神态又是另一番,这般变化也只有得离他最近的刘紫婼能尽收眼底了,说道:“只怕夜长梦多,这就连夜带着刘紫婼离开。”
“也好,我先带你们出阵,那边的事无需担心,我会尽量拖延到达的时间。”
她不明白戚子尘是给师父灌了什么迷药,并非甘愿,在师父的安抚下一同走向外的八部沐林阵。每走一步,她越想调头离开,嫌那一袭红裳太过扎眼,晃得她心烦。
就在快要出阵时,少年一句“我便将你们送到这里,一路小心。”刘紫婼抓狂了,凭什么她要跟戚子尘在一起,凭什么师父要把她双手送到戚子尘面前,只一瞬间她到觉得自己如同货物,随便转让了?或多或少她那点自尊心挣扎了起来…
“我自己有腿,回家不劳烦你戚公子大驾,性命之恩?可笑,那种心情早在你要掐死我那年烟消云散了!”她一边说,一边退,只为远离那袭大红,可那灼眼的红裳却步步逼近,她便退离的越远“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要看见你这张脸,也不管你是不是不屑一顾,我宁可面对暴戾的南疆王…”话语被一声惊打断,她避红裳太快,掉进了另一个阵中,与那一瞬间红袍的挽留,双双跌进了一个陌生的阵中。
白衣少年一震,贸然闯进去难说救不了徒儿,还会自身难保,他轻功一提,跃向天涯海阁掌阵处,即阵眼,停下阵法运作是不被允许的,但短暂的暂停单个阵的运作是可以的。
就像是忽然的坠落,红裳挽着她的腰,却不知她指缝里夹杂的银针对准了红裳,她本不该迟疑的愤怒,却被鼻尖捕捉到的那一瞬,血腥,动摇了。刘紫婼的眸里只看到呼哧疾走的锋刃在红裳用力将两人位置错换的不恰不好时,尝了戚子尘的鲜血呼疾而过,那本该是冲着她来的锋刃……
割的太深,血红的袍子只觉是湿了,血似水柱一般涌动出,混乱中也将紫婼的双手浸红,她不是没闻见过血腥味,只是这般的强烈,又合着戚子尘特有的气息,她的头生生发疼,想起了一个片段,在策马急奔的路上,她的双手也如同此时,是湿的,闻着血腥,那画面中,她的双手是紧紧抓在戚子尘腰间的。
因戚子尘垫下,砸在地时,刘紫婼未受伤,但她净白的袍子却被戚子尘的鲜血染得骇人,那双同是染上了血迹的手都不知是何时将指缝间夹带的银针给丢了,或许是为了证明什么,她猛地扒开身下人的红裳,避过刚替她受伤的伤口,眸子落在了他腰际…果真,那时伤得很重,故而留下这么一道深深的疤痕。是何时留下的伤口?又一段记忆与她擦肩而过,那个女人含笑回眸,点了点头,“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伤药……这就不打扰公子了。”女人曾提到过伤,却在戚子尘冰冷的眸里未道完。此时想起,算得一种后知后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真的不知道,就像是行为在违背她的意愿,或许如同她连眼都未眨一下手指就朝戚子尘射出致命四针,那种鬼使神差的反应。在她记忆流转到喉间的窒息感惊醒过来时,戚子尘的衣裳已被她撕破,还粗制的包扎好了赫赫新伤,她竟然前一瞬间在试图挽回血流的速度。她一震,不是要杀了他么?
那俊美绝伦的容颜即使此刻显得有些苍白,凌乱了一袭被扯开撕破的衣裳,肌肤尽露,却在最初被紫婼粗鲁撕拔开衣裳的震惊后化为此刻的一笑倾城,眸里寻不到一丝冰冷,唇角也寻不到一丝危险,如魔咒的声音说着莫名的话“特意选来接你的衣裳,被你撕破了。”
她还能做什么?她还能说什么!说你我不共戴天?双手掐紧他的喉咙?可她竟然试图挽回血流的速度。
这里是…此时她才发觉,这里又窄又小,她站起身双手轻轻沿着墙壁摸去,一把抓空,似乎那一头是安全的,她想独自离开不愿意与戚子尘呆在这狭小空间中,但究竟还是没有那么做,咬咬牙转回将面色苍白的戚公子扶起,并非是她对戚子尘的恨意消散了,而是她想起落下的时候,戚子尘替她挡了一刃,还垫在了底下重重摔落。她仅仅只是不认为这样失血过多又重摔过后的戚子尘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仅仅只是如此。
子尘的生音轻轻的“你终是受不得他人的好。”
紫婼不语,她不想跟戚子尘说话。
踏进后,紫婼全身一震,只觉得是脊背有种莫名的寒意攀岩而上,这里…这里…这里是她那场白日梦中的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