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还在养伤,李桐没有机会见到更多的人,但费连氏却是常常都到这儿来看孙女。虽说问的最多的就是李桐感觉如何,药有没有按时喝这些平常的话,而且还常常会为其进食过少,或是不按时喝药而有过斥责,但偏偏让李桐越来越心生依赖。最初叫祖母,是因为身在这个家庭的不得已,总是喊得别别扭扭;但随着老人的视若掌珍,看着老人佯装生气地逼自己多吃肉,软声细语地哄自己趁热喝药,李桐也在不觉中将她与母亲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喊着祖母的心,也越来越柔软。有时独孤陀也在,但总是恭恭敬敬,甚至像个避猫儿鼠似地住旁边躲。而费连氏对他的态度却完全不同,虽不至于生疏,却以严厉居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也许是对男孩子要求更高罢!
“阿蓝,你怎么不把奶喝光?还有,这可是祖母特意吩咐厨下给你准备的羊肉,你吃这么少,病怎么好得快?要像阿哥这样吃,才是真英雄。”
看着独孤陀油光满面,三口两口就啃光了一只羊腿,伽蓝真的是无语。是的,现在她已经认同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富足家庭的7岁小孩,独孤伽蓝,也可以很自然地叫祖母、六哥,甚至可以凭着前世不算太丰富的生活经验来应付这里干燥的天气,但是却饮食习惯方面无可奈何。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的南方水乡的女孩子,她崇尚低碳生活,喜欢绿色蔬菜远甚于肉类,而且就算是食荤腥,也是偏好鱼类。但是现在伽蓝越来越无奈地发现,摆在她面前的永远都是肉类,且都是以牛羊居多,虽说不至于菜式见天重复,但也脱不了水煮、烤制这些方法。鲜见素菜,即使有,也多是芹菜,调味的油也是动物油。这些天吃下来,饶是她还是正在长身体的小朋友,却也在心里直呼受不了。好在独孤陀小朋友好像到了吃长饭的年纪,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初时还不好意思,怕伽蓝不够吃,但时间久了发现这个妹妹自病后确实食欲不振,便时常由着伽蓝借着避免祖母念叨的劝说将其一顿风卷残云。
至于天天都少不了的奶子,伽蓝倒是没有推脱,以前的知识告诉她,奶品营养丰富,尤其是含有大量人体可以吸收的钙,有助于长高,以前她可是很为自己高挑的身材自豪的呢。但是羊奶就太膻了,好说歹说,换成了牛奶。再吩咐下人必须将奶烧开后再送来,必要的预防还是要的。
好在还有黄瓜,这里大家都叫其胡瓜,说是汉代时就从西域传来了。伽蓝也没有料到自己见到黄瓜时的激动劲儿,看着那切得短短的一盘都差点有了找到组织的冲动。由此以后,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八小姐喜吃胡瓜,而且还多是生吃。有好事者仿效之,却说是淡而无味,吃多了饿得特别快,远不如食肉。甚而还有人担心伽蓝是否味觉失调,一时间,传言纷纷,以至于最终老夫人、都亲自过问。伽蓝只说自己自病后喜食清淡,又拗不过亲长亲自测试味觉,证识无恙。好在随着时间推移,老祖母发现伽蓝恢复倒也不慢,虽比以前单薄了些,却是脸色红润,越发唇红齿白,于是也放了心,听之任之。
许是身体的底子好,十来天后,随着伤口结了伽,费连氏终于允许伽蓝下了床。一获准许,伽蓝马上叫月梅去准备洗澡水,要好生地做一下个人清洁。却唬得这孩子连忙苦劝,说是伤口未痊愈不能遇水。好像也有道理,可是在床上捂了十来天,伽蓝觉得自己都快臭了,无论如何都要清洁一下。不是伤口不能沾水嘛,那拿东西包了,再注意点,应该也没问题吧。可是这个丫头像犯了冲一样,就是不去,只是来来回回地说对伤口不好。
一来二去,饶是伽蓝也有点火了,洗个澡就这么难啊。也许是真是由俭入奢易吧,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天,她隐隐地也有了些阶级心态,不由得沉下脸说“怎么,看来还真是奴大欺主了,既然我叫不动你们,那你们也不用留在这屋了。出了这个门,自有人叫得动你们。”于是对着外间怒气冲冲地喊了声:“来人!”
“这是怎么了?什么欺主?”耳畔传来祖母的声音。
“这丫头。。。。。。”原本气鼓鼓地该好好地告一状,眼角看到脚下那跪着的身子听到祖母的声音后猛地一震,看着那瑟瑟发抖的身影,突然却有了点踌躇。这些天来,月梅照顾自己也算尽心尽力,难道就为这一时之气就全部抹杀了?
“也没什么,一点小事情。”悄悄地看一眼费连氏,这老太太的脸上如古井般平静无波。
“你身体才刚刚好一点,怎么大开着窗子吹风?”费连氏转过脸来,将伽蓝拉到床边,轻轻地掖了下她的衣襟。
“奴婢刚刚出去传早膳,没顾着小姐吹不得风,请老太太责罚。”一个翠绿的身影抢到窗边放下窗棂,然后也跪了下来。
“这屋里的人都干什么的,离了秀香就把小姐照顾成这样子?”费连氏的声音忽地高了起来“还敢欺主?”
落井下石?伽蓝突然间明白了秀香急于把自己摘开的举动。看来她知道自己和月梅的争执,显然是已在外边呆了一阵子了,却不但不救火,反而自作聪明地把朝夕相处地姐妹往悬崖边更推了一把。如果自己只是个7岁的孩子,肯定会在祖母面前告上一状,就算月梅有理,也逃不过欺主这一条。以费连氏的个性,怕是轻则撵出家门,重则就将月梅立毙当场。真狠啊!伽蓝的心里却像吃了只蚱蜢一样既惊且怒。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就有这样的心机,都会这样的手段,看来这个家倒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平常。若不是自己洞悉先机,怕是被人作了枪使。
看了看秀香,她依旧低着头,虽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想必也是以为自己的伎俩会得逞吧。要说要争要斗,那也该是在男人们的身边争宠逐利吧,我一个小女孩子,有什么值得争的。但是,既然想利用我,我岂能让你这么轻易如愿?一时间,伽蓝心里有了计较。
“我就是想洗洗,可她就是不让,老说什么伤没好没好,还敢跪在这里哭”作势要哭,伽蓝指着月香:“她可不是欺负伽蓝么。”
“这伤都没好,可洗什么澡!”费连氏倒是一惊,有心教训,看着孙女儿娇憨的样子,却换了语气:“伤口沾了水,可不是小事。”
“那身上真的出了好多的汗,都臭臭了。”一边说,一边作捂着鼻子,倒引得费连氏一笑。
“那也不行。阿蓝听话。”
不会吧,这伤要养个向个月,那可不臭死。“那我就净一下其他地方,一定不沾到水。”
似是对犟不过这个孩子,费连氏想了一会,“那就让她们拿帕子拧干了水给你擦擦身子,但这手臂可是不能碰。”
“你也起来吧”看了看伏在地上的月梅,费连氏着拍拍伽蓝的手:“这丫头可也是为了你好,虽说不知变通,也算是忠心了”。秀香抬起头来,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马上俯身去扶地上的月梅。
月梅却并不起身,只是不断地叩着头,隐隐地有些抽泣声。“好了,你可不许觉着委屈。小姐还小,长大了会明白你的好的。”月梅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下脸,站起身来。可能是跪得久了吧,忽地一趔趄。幸好秀香扶了一把,两人告了罪出去准备去了。
“你也不许生气,这回啊,还好是这丫头阻住了你。下回可再不许这么胡闹了。”
伽蓝乖巧地点点头,看来得查查身边人的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