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郎蒙着脸,跟着里克大夫的家仆进来,等家仆退下,他才把蒙脸的布扯下,似乎很担心有人会认出他来。
三人行过礼,分宾主坐下,燕十三郎不客气的主动说道:“燕十三郎深夜冒昧到访,恐怕惊扰到大夫了吧!”
“倒真有点意外!”因为是自己派人去暗访鄂不输牧场,现在被人家拆穿,里克大夫作为堂堂晋国上大夫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在下这次冒昧前来,是想向大夫打听一个人的。”
里克大夫一听,倒觉得意外了,燕十三郎不是来责问自己派人去查探他,反而来找他打听人的?这真是令里克大夫非常惊讶!“哦?什么人如此重要,要劳烦秦国少傅亲自上门打听呢?”
“贵国的姬雅公主!”
“姬雅公主?难道少傅与我们公主有什么交情吗?”
“在下只不过是个下人,公主千金之躯,岂是尔等下人所能企及的呢?在下是为主人办事。”
“能成为堂堂秦国少傅的主人的,应该是凤毛麟角,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那个自然!”
“不知您家主人是谁呢?”
“这……”燕十三郎犹豫着。
“燕少傅如果不告知在下实情,在下也不可能把我们公主的事相告于您。”
“里克大夫是位谦谦君子,想来相告也无妨,但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请大夫务必要保守秘密!”
“里克在晋国也是个一诺千金之人,一定不会让燕少傅为难的!而岩羊先生跟随里克多年,也绝不是多言之人,请燕少傅放心!”
燕十三郎看看四周,然后低声郑重地说:“我家主人正是秦国未来的君主!”
“秦国未来的君主?”里克大夫和岩羊俩人都非常震惊!俩人交换着疑惑的眼神,“据我们所知:秦宣公并未宣立太子,燕少傅所说的,不知是哪位公子呢?”
“我们大王虽然并未宣立太子,但他心目中早已有不二的人选了!”
“哦?”燕十三郎的话倒真的引起了里克大夫的兴趣了,“秦国向来都有传位给兄弟的惯例,难道这次宣公还是想传位给自己的兄弟不成?”
“非也!我们大王有九位公子,其中大公子聪明过人,从小便拜世外高人公孙孚为师,练就一身好武功,大王最钟爱的是大公子嬴苒。”
“公孙孚?是不是那位人称:‘云中客’,剑术天下第一的公孙孚?”岩羊忍不住插话了,里克大夫虽然不知道‘云中客’公孙孚是什么人,但听到岩羊的语气中带着惊讶和敬佩,他想这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正是!”
“哎呀!听说‘云中客’之名的得来是因为公孙先生的轻功了得,常常飞檐走壁,从天而降,因此人称他为‘云中客’。听说公孙先生不仅是剑术名家,为人豁达、对名利淡泊,武功人品修为都极高,而且一向到处云游四海,平常人难以一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平生收的徒弟不多,听说要求极高,而且离经背道,非‘三子’而不收的。”
“哦?‘三子’?哪‘三子’呢?”岩羊的话引起了里克大夫的兴趣。
岩羊向里克大夫细细道来:“这‘三子’是:一要骨骼精奇,是个练武的好架子;二要人品敦厚,是个谦谦君子;三要身家清白,是个穷家弟子。”
“那就不对了!秦国王子何等尊贵,何来穷家弟子之说呢?”
“哼!这不过是公孙孚自打嘴巴的一个笑话而尔!貌似高雅脱俗,其实也不过是个催炎附世,沽名钓誉之徒而已!”燕十三郎话语间有不屑的鄙视口吻。
“以公孙先生在江湖上的盛名和地位来说,如果他定下了规矩,而又肯收公子苒为徒的话,那便说明公子苒并非一般的人物,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岩羊还是坚持自己的见解,他对公孙孚可谓非常仰慕!
“这其中可能是另有隐情的,我们都是局外人,怎么会明了个中的因由呢?”里克大夫看到岩羊和燕十三郎各持己见,怕他们越扯越远,离了正题,于是就把话题岔开了,“燕少傅,听您这样说来,您的主人应该就是秦国大公子--赢苒啰?”
“那个自然!”
“哪不知公子苒为什么要打听我们姬雅公主的事呢?”
“里克大夫既然派人到我们鄂不输牧场来探查情况,这就说明大夫是知道我们牧场救了公主这事的,而且还了解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吧?”燕十三郎目光炯炯有神,紧紧盯着里克大夫,似乎想要看透他究竟知道多少内幕。
里克大夫纵横官场多年,经历无数风云变幻,依然稳坐晋国上大夫的位置,他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了,只见他神情自若,面不改色,义正辞严地说:“鄂不输牧场救了姬雅公主之事,我晋国满朝上下都已尽知,大王也已赏赐过了,但有下属向里克禀告说鄂不输牧场与别的牧场不同,牧场中人个个武功了得,身手不凡,担心会对我晋国不利。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里克身为晋国上大夫,有义务保护我晋国安全,维护我晋国利益,所以里克派人前去探查究竟,这也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的职责!”
“我们牧场并没有做什么鼠窃狗偷,打家劫舍的勾当,只是光明正大地开牧场养羊,牧马,有何不妥呢?”燕十三郎并不退避,而是针锋相对。
里克大夫看到相方已经摊开来了,于是就开门见山地说:“别人开牧场当然无所谓,但燕少傅不远千里,从秦国来到我们晋国隐居在荒野之中牧马养羊,就很有问题了!难保不是做秦国的细作,来探知我们晋国的虚实,然后谋动算计我们晋国的江山!”
燕十三郎见里克大夫单刀直入,他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回答:“谋不谋动您们晋国,那是我们大王和公子的事,而在下千里迢迢来到贵国,只为:君命难为!其它并无所图!”
“如此说来,燕少傅是君命难为,而少傅与我们是友,而非敌啰?”
“那个自然,如果我们是敌人的话,在下怎敢孤身一人,前来贵府相见呢?在下奉我王之命侍候公子苒游历各国,公子苒遍历中原之后来到晋国,看到晋国草原辽阔肥沃,是养马的好地方,我们公子苒从小便很喜爱养马,所以跟我们说要在此逗留牧马,养羊,于是我们便在此安居休养了。”
“秦国草原比晋国更加辽阔肥沃,为何不回你们秦国饲养马匹呢?”
“在下也曾这样询问过公子苒,公子苒反驳在下说:我大秦国君臣上下齐心,厉兵秣马,连凶狠狼毒的西戎主都被我们赶出岐山,多年来我们秦国版图不断扩张,区区晋国小地何足挂齿?河阳一战,我秦国大败晋国,高低胜负,早有定夺,本公子喜欢在此圈养马匹,便在此圈养,有何不可?在下被公子苒说得无言以对,只能惟命是从。”
里克大夫一听,火冒三丈:“什么?秦国公子竟如此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蛮不讲理?他也太小看我们晋国了吧!一个小小的息马之后,竟敢对我堂堂周朝嫡亲贵胄无礼?真是欺人太甚了!”
“哎呀!里克大夫!您……您何必如此激动呢?这不过是我们公子年少气盛之言而已!您又何必当真呢?哦!对啦!关于姬雅公主之事,大夫,还未曾告知在下,不知姬雅公主的近况如何呢?”
“我们姬雅公主与你们公子苒有何关系呢?为什么一定要查问她的情况呢?”
“我们公子苒对姬雅公主一见钟情,自从姬雅公主回宫后,我们公子每日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他说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姬雅公主,如果晋王不答应的话,他甚至不惜兵戎相见,强行抢夺!”
“公子苒真是太过分了!根本没有把我们堂堂晋国放在眼里,我们姬雅公主乃是一国之宝,大王挚爱的掌上明珠!小小附庸小国,息马后裔,有什么资格得到我们晋国的至宝呢?待明日里克禀告大王,定必把你小小鄂不输牧场踏为平地,势必把你秦国公子苒赶出我晋国土地!”里克大夫怒不可遏。
“哎呀!里克大夫!您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在下……”燕十三郎急急的想要解释,却被里克大夫打断。
“燕少傅不必多言,现在这事已经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了,而是国家大事,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里克奉劝少傅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你还是尽早离开鄂不输牧场,免得惹祸上身吧!”
燕十三郎还想解释什么,但却被里克大夫一口回绝了:“燕少傅无需多言!单是你秦国公子无端端的在我晋国境内潜藏,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把他遣回秦国了!更何况他还意欲对我姬雅公主图谋不轨?这便更不能容下他了!明天里克便会请大王派兵马把你们牧场歼灭,燕少傅请回吧!”里克大夫向岩羊示意,要岩羊送客。
岩羊对着燕十三郎抱拳相送,燕十三郎一脸的无奈,摇头叹息着告辞出门,在他转身出门时,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