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羊把燕十三郎送出府门,里克大夫盛怒未消,正在低头寻思着明天该如何向献公禀告这事,突然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他以为是岩羊送燕十三郎回来了,于是头也不抬,便直接问到:“先生认为此事该怎样处理较好呢?”
“这事挺难处理的,里克大夫本就不应该插手!”一个陌生的、苍老的声音响起。
里克大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吓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只见一个蒙脸的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他刚想大声呼救,谁知黑衣人手法快如闪电,里克大夫只感觉到后脑下的颈位被黑衣人用手一点,他张开的口就不能合拢了,想说话也说不出来,里克大夫吓得直冒汗!他知道,现在这个黑衣人要取他的性命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黑衣人似乎并没有伤害里克大夫的意思,只见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件玉佩给他看,里克大夫一看,是一件鱼形的玉佩,里克大夫认出这件玉佩是自己当年入秦时送给公孙枝的礼物,这玉佩跟自己身上所佩戴的是一模一样的,这代表着自己和公孙枝之间兄弟情深,当时俩人还誓言旦旦:他日一方有难相求的话,另一方如果收到这玉佩,无论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
公孙枝原本是晋国人,他跟里克大夫是同窗好友,学成之后,公孙枝就到秦国求仕,后来一路平步青云,官拜上大夫之位。现在他与里克大夫虽多年未见,但一直都有书简来往。数月前,里克大夫收到公孙枝的书简,其中刻着:执玉者信。里克大夫一直都在猜想这书简的含义是什么,现在看到黑衣人手上的玉佩,终于明白了公孙枝的意思了。
里克大夫向黑衣人眨眨眼,以示明白。黑衣人向里克大夫后脑颈位的哑穴一推掌,掌风及至,里克大夫觉得颈位骤然一松,口舌轻松如常。里克大夫拿出自己腰间所佩带的另一个鱼形玉佩,两个合在一起,双鱼刚好合成一个完好的圆形,里克大夫知道来人真是公孙枝派来的。
里克大夫刚想询问黑衣人的来意,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传来岩羊的声音,“大夫,来人已被送走,大夫还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呢?”岩羊知道以里克大夫往常的习惯是一定要和他商议燕十三郎来访这事,以及明天面见大王时,该如何应对的。但岩羊回到书房门前,却发现大门紧锁,他以为里克大夫怪他办事不力,所以不敢私自推门进入,只在门外询问。
里克大夫看看黑衣人,意思是要征询他的意见,要不要让岩羊进来相见,黑衣人摇了摇头,表示不见岩羊,于是里克大夫便高声说道:“今天辛苦先生了!你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大夫……”岩羊想为自己的过失解释一下的,但里克大夫马上阻止他再说下去,“先生请回去歇息吧!”
岩羊听出里克大夫的语气中有一种强硬的态度,这与里克大夫多年来的办事习惯大相庭径,岩羊不禁有些愕然了,但他还是以为自己被燕十三郎跟踪回府,而毫无察觉,因而里克大夫心里对他不满,认为他无能,所以不愿与他商谈,“岩羊遵命!”岩羊只能悻悻然退回西厢客舍休息了。
里克大夫听到岩羊的脚步声走远,他才低声询问黑衣人:“先生是何人?怎么会有公孙大夫的玉佩呢?这么晚前来舍下所为何事呢?刚才听先生说,这事里克本就不应该插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老夫公孙孚。”黑衣人把蒙脸的黑布扯下,现出一副神清气爽,面目慈善的容貌,他正是鄂不输牧场不输苒的师傅----公孙孚。
“哦?先生莫非就是武林中人称:‘云中客’的世外高人----公孙孚先生?”
“哦!这只不过是江湖朋友过奖而尔!老夫只是一介莽夫,何来世外高人之说呢?老夫这次唐突来访,实在是情非得已!如果不是牵涉到秦国后裔的安危,老夫也不会贸贸然打搅大夫的!”
“听先生这样说来,燕少傅的话,应该没有错啰?”
“燕十三郎的话,有对,也有错,不可尽信!他这样做是别有用心的!”
“别有用心?”
“燕十三郎这样做,是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借里克大夫的刀,杀秦国公子苒!”
“他不是秦国公子苒派来打听我们姬雅公主的吗?怎么会变成要杀公子苒呢?”里克大夫真是被公孙孚搞糊涂了。
“燕十三郎怎么可能是来帮助公子苒呢?他说话咄咄逼人,句句污蔑、诋毁我们公子苒,分明就是要挑起里克大夫对我们公子苒的不满,如果老夫不出现的话,想必大夫明天便会去把秦国王子匿藏在鄂不输牧场的事禀告献公了!这样一来,很可能又会引起两国的纷争,到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老百姓又要受苦受难了!”
“那么说来,燕十三郎与我们的谈话,先生是一直都有听到的啰?”里克大夫不敢用‘偷听’这词,怕得罪公孙孚。
“正是!这样做虽然并不光明磊落,非君子所为!但情势所迫,老夫只能不拘小节了!多有得罪!还望里克大夫见谅!”
“嘿嘿!哪里!哪里!”里克大夫显得有些尴尬,他这时真是被吓坏了!世间竟有如此轻功了得的高手!燕十三郎无声无息的跟踪岩羊来到府前,他的武功已经让岩羊惊叹!让里克大夫惊恐了!而公孙孚能一直偷听他们的讲话,而没有被燕十三郎所发现,那可想而知,公孙孚的轻功又是怎样的超越燕十三郎了!里克大夫想:秦国竟能收揽那么多能人异士为他们办事,秦国将来一定可以称霸中原!
“燕十三郎是秦国的少傅,他怎么会害公子苒呢?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此事说来话长!如果老夫不从头说起,恐怕里克大夫是难以明白个中因由的!”
“里克愿闻其详!”
“这事还要从我秦国先王德公说起,德公之位是由他哥哥武公传下来的,先王德公继位之时,已经三十三岁了,德公生了三个儿子,他最喜欢的就是三王子嬴任好,他一直希望能把王位传给三王子。但是没有想到,德公在位两年就抱病身亡,当时三王子还年少,德公担心他难以主持大局、把持朝政,所以便把王位传给大王子,这位大王子就是我大秦国现在的国君宣公。德公弥留之际,留下遗言,要我王宣公将来务必要把王位传给他王弟----嬴任好,并要宣公好好栽培他,宣公应允了。”
“哦!原来有如此因由,难怪秦国到现在还没有宣立太子了!”
“我大秦国君宣公是个一诺千金,顶天立地的孝义君王,他一心想要听从先王的旨意,一直用心栽培王弟嬴任好,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把王位传给他,所以在我秦国之中,三王爷--嬴任好一向在朝中很有势力,反而宣公自己的九位王子都相当低调,不为国人所了解。”
“哦!难怪在下出使秦国之时,到处都听人谈论秦国的两位王爷,说他们是秦国最有势力的人!而从没有听人谈论过宣公的各位王子了。”
“我王本是行事低调之人,既然答应先王要把王位传给王弟,那自然会好好约束自己的孩子。谁知三年前的一天,我王三位成年的王子都同时被人袭击,其中二王子被砍成重伤,几乎丧命;三王子幸好有侍卫在身边,受了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但惊吓过度,从此不敢独处一室;而大王子因为从小便拜老夫为师,练就一身好武艺,所以没有受伤。我王看到自己的孩儿被害,心中悲痛不已!”
“哦?既然宣公已经约束自己的孩儿低调行事了,那么……应该不会与人结怨的吧?而有胆量袭击堂堂大秦王子,而且是同时间袭击三个的话,那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策划的人应该是在秦国拥有庞大势力的人,而且跟三位王子都有利益关系的吧?”
“里克大夫跟我们大王的推测是一模一样的,大王怀疑是他的两个王弟所为,但又不知道是哪一位,为了保护大王子的安危,他唯有请老夫把大王子带出宫外,一来可以避开朝中杀戮的危险;二来也可以让他游历各国,见识各国风土人情,了解民间疾苦,为将来管治秦国而打基础。”
“退而避之,这样也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
“唉!知人口面,不知心啊!尽管我王一再退让、忍耐,但王爷他们还是不满意!总是担心大王会不守承诺,每每挑起事端,这样一来,反而令各位公子受到伤害!为了嬴苒公子的安全着想,大王除了派老夫照顾苒儿之外,还派了国子监少傅燕十三郎,以及一些侍卫沿途跟随照顾我们,我们扮着商人模样到处游历,本来行踪非常隐蔽的,但很奇怪!我们一路上都被人不断追杀!”
“这样看来你们之中应该是有内奸的!”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后来经过老夫的跟踪追查,终于发现燕十三郎行为最为异常!”
“那先生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呢?”
“抓了燕十三郎,只是除掉了一个细作,但他幕后的指使者还是无法找到,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与奸人日夜为伴,无异与虎谋皮,要日夜提防不是更加难过?”
“所以来到晋国后,我们干脆不再游荡、逃避了!就等着请君入瓮,看他能使出什么新花招了!”
“那么公孙大夫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在晋国安定下来,便派人告知大王,公孙大夫也是大王的心腹谋士,他派人送来这玉佩,说如果我们有什么事的话,可以找里克大夫帮忙!”
“那先生这次来是为了不让燕十三郎污蔑公子苒,免得挑起两国纷争啰?”
“我秦国公子苒为人严谨有礼,处事大方得体,谋略更是高人一等,哪里是燕十三郎口中那个目中无人、蛮不讲理的浪荡公子呢?不过老夫今日到访,除了不让燕十三郎这个细作的毒计得逞之外,还有一事相求里克大夫!”
“哦?不知公孙先生有什么事要里克帮忙呢?不要说先生有公孙兄的信物了,即便没有,单凭公孙先生在江湖上的威望和地位,能力范围之内,里克也定必效劳!”这个自然啦!公孙孚的轻功如此了得,要拿里克大夫的性命有如探囊取物,他里克大夫焉有不效劳之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