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个曲目演了整整一个半时辰零三刻,酉时开演此时已经接近亥时,红袖的本尊早在演到一半时就醒了过来,看完了节目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的是出自这个占用了自己身体的神仙教母之手。
节目散场后,本来是只来瞧热闹的众宾客犹不肯离去,夜明楼的小姐们便换了装扮继续陪着,谈笑间,红袖的大名已经传了开来。
包厢里,小王爷为首的苏柳欧阳众人也开始高谈阔论,小王爷问道:“今日这歌舞实在是别出心裁,不知道是谁的手笔?”金妈妈沙笑着,一指红袖说:“实不相瞒,今天晚上的节目全是我这女儿一人搞出来的!红袖,还不请小王爷为你引见一下在座的各位大人?”
小王爷意味深长的看了红袖半晌方才笑道:“不知道红袖还有如此本事。来来,我便为你引见一下,”元小小连忙竖着耳朵留神去看,小王爷伸手一指自己左边气质洒脱那个中年文士道:“这是欧阳修。”
欧阳修爽朗一笑举杯相邀,与红袖满饮一杯。
“呵呵,这是文正公范仲淹。”小王爷指着面容古朴那人介绍道。
范仲淹也举杯示意与红袖满饮一杯。
小王爷继续指着另一个长须飘飘气质不羁的人笑道:“这位是柳三变。”
柳三变笑道:“红袖写的歌曲真是别具一格!”红袖低应道:“小女子不通诗词胡乱编些玩意儿,让大人见笑了。”
小王爷待两人饮毕,才指着苏洵道:“苏洵苏明允!”
苏洵一笑,也和红袖饮了一杯。
元小小一一认了个明白,心中雀跃不已。哈哈,以往导师给自己讲解古人诗词的时候常说要揣摩诗人当时的心情,只是谁家的历史能为这些人记载那么详细,揣摩揣摩,有一半倒是蒙的,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见到本尊,找准时机定要当面问问他们,印证下后人揣摩之意到不到家。
红袖本来不善言辞,这时坐在众人之中颇为不耐,又怕他们问自己如何如何之类的,脑袋里不住的寻思该寻个什么由头走。苏幕白瞧她如坐针毡的样子,忍不住偏过头来和她玩笑。
红袖原本也认识苏幕白,近日元小小冒充她行事的时候每日将她发生的事情不断告诉她,怕的就是红袖一出来立马就穿帮。
苏幕白凑近红袖耳旁笑道:“你猜猜今天你为金妈妈赚了多少银子?”
红袖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心里想起来神仙教母说他是自己朋友,也转头在他耳边低声道:“越多越好……最好多到能够把我自己赎出去……”。
苏幕白不觉又凑近了一点笑问道:“呵呵,那你怎么谢我?”
经典桥段出现了,元小小在心里不屑的白了苏幕白一眼,这个混蛋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
谁知红袖竟然脸色一红,低下了头,一脸的娇羞之色。元小小和苏幕白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还是那个泼辣的丫头吗?
金妈妈见红袖和苏幕白两人举止亲热,咳了一声笑道:“今日这一聚倒是难得,小王爷和墨冰好事将近,又赶上明日是这么个日子,幸亏有红袖打点着夜明楼的事务,来,红袖,妈妈敬你一杯!”
红袖微微一笑,道:“妈妈如此,红袖当不起。红袖敬妈妈!”说完端起酒杯一扬脖儿吃尽。
宋朝此时,欧阳,范,柳三人的名声已经是闻动天下,金妈妈见机会难得,起兴央求三人留诗,柳三变最是急才豪爽,当下也不推辞,颇有些感慨的曼声长吟道:
“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
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
拟把名花比。
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
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
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说道“深红浅白”拈指微点白墨冰与红袖,元小小后世通读柳永的诗词听了心里冒了一把冷汗,喵喵的,大文学家也不能这么调戏人啊,都这么大年纪了……,这曲仙女摇玉佩的下阙正是:
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
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美。
且恁相偎倚。
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
愿奶奶、兰人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
为盟誓。
今生断不孤鸳被。
果不其然,小王爷听完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奉旨填词柳三变,连我等也来调戏!”众人闻言大笑。
欧阳修也有了一首,随即念道:
今日北池游,漾漾轻舟,波光潋滟柳条柔,如此春来又春去,白了人头。
好妓好歌喉,不醉难休,劝君满满酌金瓯,纵使花时常病酒,也是风liu。
此时席间气氛渐渐热络,王子娟便拉住了红袖问:“红袖这衣服是在哪里做的?既新奇又好看,饶是我做了这么多年成衣的生意,竟然也没见过!”
红袖尚且不知这是元小小折腾出来的,只管笑着说:“王夫人谬赞!”
金妈妈在一旁笑道:“子娟你这回走眼了,这衣裳都是红袖自己琢磨出来的,你不知道也正常,她的小丫头还给我看了红袖画的其他的样子,有十几种呢,都是我未曾见过的!”
王子娟动容道:“真的?”又问红袖:“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红袖一怔,看着金妈妈冲自己点头微笑,便微微点点了头。金妈妈高声唤道:“小桃红!”小桃红垂手进来,金妈妈便吩咐道:“去拿你昨日给我看的样子来!”小桃红便去了。
不多时回来,手里捧着一叠纸递给了金妈妈,金妈妈便一张一张的给王子娟看,王子娟看完了,立刻将这堆手稿一收,转头对红袖说:“这些样子我买了,红袖开个价吧!”
红袖不禁又看了一眼金妈妈,看她笑的有些高深莫测,便说:“红袖不懂这些,王夫人若是喜欢,只管和妈妈说就是了。”
金妈妈隔着桌子一点她,沙沙大笑道:“这孩子!还是这么个不招人待见的性子!”神情又是开心又是得意,气的元小小心里暗骂:老娘辛苦半日,被你一句话就便宜这老鸨儿了!
王子娟听了,便不再和红袖说话,只拉着金妈妈叙旧,元小小留神看着小王爷欧阳修苏洵都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更遑论生性拘谨的范仲淹。柳三变虽然谈笑风生,脸上神情也是似嘲弄似不羁,心里也不禁犯嘀咕,这几人都是文采风liu的人物,为什么来到勾栏院竟是这种心不在焉的模样儿?
又想到这些人生平,无一不是坎坷之人,忽然明白了,范仲淹这时候正是人生不得意的时候。元小小心道,老范大概又是被贬官了……只是她实在记不清楚这时节大嘴巴老范究竟是犯了哪出,欧阳修想来是挺范派,老范被贬他受牵连就不奇怪了。
红袖坐在席中百般不自在,索性装起病来,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法子,一时红霞上脸,连连咳嗽,金妈妈见了心疼的忙对众人说:“连日来辛苦了我这女儿,明日还有一番忙的,不如咱们就罚她三杯容她退席罢!”
众人也不勉强,只有小王爷笑道:“后日小王宴客,到时还请红袖赏光!”红袖答应着,满饮三杯径自去了,金妈妈连声嘱咐小桃红仔细服侍着。
红袖回了房中,不多时苏幕白放心不下也来了。红袖懒懒的起来让座,说道:“你不同他们一块儿坐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苏幕白也不言语,直管瞅着她笑,半晌才幽幽的道:“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红袖被他瞅的有些羞恼,听了这话越发赌气:“那我睡了,你待要怎么样?”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妥,自己先飞红了脸庞,苏幕白嘿嘿直乐,红袖真恼了,在床边抓起一个香包,没头没脑的冲苏幕白掷去。
苏幕白一把接住,顺手掖进怀里,见红袖又是一副要发飙的模样,连忙正色道:“我来其实是有正事要和你商量的!”
“什么事?”
“你这几日做这些事是不是想为自己赎身?”
红袖点点头。
苏幕白笑叹道:“你知道不知道想脱离妓籍是要官府点头的?”
红袖冷道:“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一没有像王夫人那样的干姐姐,二没有像小王爷那样能够倚靠的人。知道又有什么法子?只好先这么着保全自己再说。”
苏幕白摇摇头,笑着欲言又止。
红袖深深吸了一口气,瞪着苏幕白道:“你是不是在笑话我?”
苏幕白突然反问道:“红袖和知弦……是否两情相悦?”
红袖闻言不禁有些吃惊,她未曾见过知弦,苏幕白这么问让她一时之间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稀里糊涂的应付道:“红袖根本无意与他,哪里来的两情相悦?你再和我胡说八道,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苏幕白见她回答的如此果决,嘴角扯的大大的,又笑道:“如果红袖只是为了脱离妓籍,我倒是可以帮你。”
“真的?”
“真的。”苏幕白笃定的点点头。
元小小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心里又忍不住直打鼓,她和知弦之间尚且不清不楚,红袖别再和苏慕白暧mei不清啊!那才有的玩了呢!这算三角恋还是四角恋?真是,穿越必成妖孽啊!
红袖看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做声。半晌才说:“红袖无父无母,哪里会有人帮我真个落籍?”
苏幕白神情一动,正要说话,突然听见窗子外边“碦”的一声脆响,当下清喝一声:“谁?”
红袖离窗子比较近,苏幕白话音未落,她已经身弱惊鸿的翻窗而出了,远远的看着一个黑衣人正要翻墙而出,红袖怕惊动别人,对随后跟来的苏幕白打了个手势叫他噤声,两个人追着那个黑衣人的身影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