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胖子哪儿去了?我认识这堆肥肉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有今天这样想他。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徐胖子是店面的经理,不敢轻易早退,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店里压阵。我赶到他店里,却被告知今天下午他就没来上班了。于是我又赶到他家,他老爸正在看焦点访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建业要晚上九点以后才能回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于是我又奋力拼杀,沿着神仙路从头到尾挤了一遍,仍然没有看见他的踪影。最后去了一家他曾带我去过的酒吧,那里灯光昏暗,我把里面所有的胖子挨个检查了一遍,差点被当成卖***的赶出去,可还是没找到徐胖子。
我回到家拉上老妹,再把花妖精也叫上,三个人(妖?)把周围的地段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徐胖子的行踪。
徐胖子是经理,难道他比总理还忙?
我隐约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仔细分析起来事情总还是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六世怨鬼,听起来够吓人,但毕竟是个没过头七,鬼体未成的新嫩,就算张三一个鬼搞不定,加上杜平,加上我(自豪啊,三英战吕布我也算个刘备了),总可以把它压下了吧?实在不行的话还有个新收的花妖精,还有帕比压阵。帕比虽然名气比实力盛,但好歹也算神兽,排实力应该是天仙级别,搞不好吞了怨鬼都没问题。
掐着指头算了算,自己这边现在是兵强马壮,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应该可以控制住。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半了,打了个的拉着老妹和花妖精一起往武侯祠赶。
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张三脸上嘻嘻哈哈,杜平脸色却有些凝重。
“杜老鬼吃瘪了。”张三跟我解释说:“韩血鬼连听到他的名字连面都没见,直接把他赶出来。我早就说了嘛,韩血鬼是个够脸儿,说翻就翻的,以前就算杜老鬼和他没打过架,可也没交情啊,人家干嘛要给他面子?可这老家伙就是死心眼儿,跟我抬了一辈子的杠,从来没赢过我,却从不肯认输,你说他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张老三嘴巴里尽放屁,我好歹还敢亲自上门去找他,你呢?怕是你连府南河都不敢过。今天虽然没见成面,但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韩血衣不是傻子,事情闹大了把府南搅乱对谁都没好处,该怎么做他自己会掂量掂量的。倒是你,你有什么发现吗?”
张三耸耸肩:“府南天下太平,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你让我发现什么?就你自己疑神疑鬼,听个炮仗响就当放炮打雷,兔子的胆都比你大些。”
“那你呢?查到了什么?”杜平转头问我。
我说:“我这边炮仗的动静比较大,弄不好会炸伤人的。”接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告诉他们现在事情可能闹大发了。
张三摸摸头:“我还是不明白出了什么问题。不管她是五世怨鬼还是六世怨鬼,我和她动过手,不但伤了她还亲手将她封印起来,虽然不能将她毁掉,但她的怨念已经被我压制住了,就算有少许外泄的也很少很少。你认为她现在还有能力去控制其他人?”
我点头道:“如果是常人,当然不会受她控制,可是徐胖子被我抽取了一魂一魄,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好像寒露以后的狗尾巴草,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现在就是半个死人。如果他真的受了怨鬼的影响,被控制了,我想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张三哑了口,舌头在口腔中转悠了半天,又问了一句:“就算他被怨鬼控制了,那封印可是我亲手封住的,和你那水货包装可截然不同,他又凭什么破掉封印,把怨鬼放出来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把封印砸碎肯定是不现实的,靠公鸡血和童子尿效果也不大,这个问题要在几分钟以前问我,我都想不到答案的,不过现在看着身后那片古色古香的建筑……
“你能够伤到怨鬼,我记得你说过是因为她鬼体尚未成型,是吧?”我问张三。
张三想也不想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嘛,要让她成型了远远的看见她就逃!当年义和拳用神打去对付洋枪洋炮吃了大亏,你总不可能让我现在还玩这种鸡蛋碰石头的把戏吧?”
我指了指他身后的武侯祠,没有说话。
张三还在犯迷糊,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又不是耍猴戏的,你老比划我怎么明白你的意思。”
杜平敲着张三的脑袋说:“做了一百年的鬼,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现在武侯祠鬼气比阴曹地府还重,把那怨鬼往这里一放上半个时辰她就能把鬼体补全,到时候你的封印就很难封住她了。而如果放她在这里呆一个晚,怕是打个喷嚏都能把你的封印毁掉。现在虽然还不清楚武侯祠的巨变究竟是为什么,可对于怨鬼来说,这绝对是个难得的时机。”
“有这么严重?”张三的语气居然有些将信将疑。
“那我问你,如果真的让怨鬼补全鬼体破印而出,你我加上老杜联手,有把握将她再擒住吗?”我故意漏掉有天仙级别的帕比,不给这帮老鬼一点压力,他们是不会认真干事儿的。
张三仔细想了想,指着我身后说:“我看悬,你们俩水平太菜,要是再加上这个小妖精没准儿可以试一试,不过胜率也不到五层。”
“那就是了,不想自家后院失火就赶紧行动起来,赶在怨鬼完型之前把她给揪出来。”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我和老杜又不是白无常,这事儿管我们屁事,干嘛要参合进来帮你?”张三说。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帮忙的话,我现在就搬家!开玩笑,现在大家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蹦不了他的也跑不了我的,这个时候还耍心计玩金蝉脱壳?我大不了举家搬迁,那方水土不养人,可他当年客死他乡还要千里迢迢魂归故里,我就不信他舍得自己脚下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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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了一个晚上,大致明确了一下各自的分工:杜平精细,负责留守武侯祠,带着一帮鬼小弟仔细检查进出的每一个人,决不能让徐胖子带着怨鬼混进来;张三喜欢溜达,自己满世界转悠,寻找徐胖子的行踪,一有线索立即拿下(我强调了一点,千万不能伤了徐胖子的性命);而我的任务最艰巨,我要负责查明怨鬼产生怨念的根源,并想办法让她达成心愿,消除今世怨念。
我记得听徐胖子说过,这位市长大人的千金小姐是由于感情受挫,觉得自己受了欺骗,这才跳楼自尽的。这种说法有几层的真实性我不清楚,但现在这是摆在我面前的唯一线索。只是这条线索太晦暗了,市长大人的家事可能在市井之间产生许多的流言蜚语,不过事情的真相往往被埋没在这种流言蜚语的边沿地带。
流言的产生需要两个先决条件,即对事实的未知和对心理渴求的满足,人们关心的并不是事实的真相,而是“真相”可以在他们手中进行任意的捏造和加工,制作成各种他们喜欢的形式。真正的情形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可问题是:我不可能找到市长家里去,让他告诉我是谁伤害了他的女儿呀!
上流社会的圈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挤进去的,尤其是像我这种在神仙路土生土长,被府南市历任“市长”和“书记”看成掌中钉肉中刺的人。想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许还需要我走一下曲线救国的路线,也许,明天上午的会面会为我提供一些便利。
回到家中已经快十一点了,老妹坚持到现在不打瞌睡已经是她精神的极限了,回到家以后连厕所都不让我上就霸占这厕所洗澡,留下我和花妖精两个坐在沙发上四目相望。
“真的很不好意思,昨天刚把你打伤,今天又把你卷进这么复杂的纠葛中来,如果有需要的话可能还要请你援手——我想你不会认为我是在拉苦力吧?”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一半是为了道歉,一半也是在没话找话说。
“没关系,其实你能够收留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化形以来从来都没试过和别人同住过一间房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看电视。”花妖精笑了笑,却感觉她嘴角的弧线里有些微的酸涩:“也许你没有感受过这种滋味,我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我不怕死,但我怕孤独。”
“那我和你可真的太不一样了。”我笑了:“我非常怕死,不但怕死而且怕痛,你也许想不到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打预防针的时候居然还要闭眼睛。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妹妹,我每次去医院都是提心吊胆的。”
花妖精眼睛眨了眨:“你怕‘死’,那是因为你对‘生’有很强的眷恋,你怕痛,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为你托起一切的家。我好羡慕你,你真幸运。”
又来了,我怎么就忘了这妖精是个读者迷?不过不管她说的是否正确,虽然听上去很酸,但我并不感到厌恶。
“对了,都认识你这么久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花妖精很开心的捂着嘴笑了:“小楚说你起码要住上一个礼拜才会想起问我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不信,我打赌说你今天就会问的,现在还没过十二点,看来我赢了。我以本体为姓,我叫花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