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点燃蜡烛,忽然跃起的火光吓了我一跳,差点把眉毛给烧了。冥石蜡烛的火光和普通蜡烛不同,烛芯上的火焰长度足有半米长,底部宽度超过十五公分,看上去更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炬,差点把天花板上半贴着的海报烧着。这冥石粉难道还是一种发热量很高的新型燃料?这玩意儿要是能批量开发的话没准儿就解决人类能量短缺的问题了。我的思维又开始神游天外。
蜡烛烧了大概烧了半个多小时,随着天色渐暗,隔着窗帘都能看到这火光跳动的样子,居委会王大妈过来问过几次都被老妹以“老哥在做化学实验,不是烧房子”为由挡住了,渐渐的我心里也有些着急,这玩意儿该不会是放置时间太长,过期了吧。
在我耐心耗尽的前一刻,地府那头终于有了回应,蜡烛的火光在刹那间变亮了好几倍,在晃得我们都快睁不开眼时陡然熄灭。房间里多出一个人来,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左手提着裤子,右手使劲拉裤子拉链。
这是判官处的古判官,虽然和我没有统属关系,跟我一样同属安全司管理,负责人界遗留鬼魂的稽查和清理工作,但他在级别上比我高一级,也许这就是“中央”和“地方”的区别。古判官是我在地府里的指定联络员,也是这几个月以来和我接触最多的地府公务员,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见我一两次,虽然每次见面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和勉励,但一回生二回熟,我和他也开始熟悉起来。
“古判,你今天来怎么是这副造型啊?”我好笑地看着他,有些促狭又有些新奇。花妖精看上去则有些发傻,嘴巴长得大大的,大概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六界公务员的原因,老妹却拿出手机来躲在花妖精身后给偷拍。
“你还说,还不是给你那个怨鬼还得!我滴神呀,我在地府工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怨念这么大的怨鬼,只上前闻了一下就让我上吐下泻拉肚子拉到现在,吃巴豆子都没这么大的反应。要不是你这边催得急,我还想继续再蹲会儿呢!”古判官忿忿不平地说。
“怎么样,这次情况如何了?事情的原因查出来了吗?你是准备怎么处理?”古判官问道。
我被他说得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道:“古判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情况如何,怎么处理?”
古判官道:“怨鬼的事呀!你装什么傻,徐建业没告诉你吗?”
老妹插嘴问道:“徐建业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是你的胖胖哥哥!”我这次更糊涂了:“怨鬼不是已经送到地狱里去了吗?我还正想问你是怎么处理的呢,怎么反而问起我来?这事儿又和徐胖子有屁关系啊,他就是一卖房子的,给个人参果能当萝卜嚼了的人。”
古判官急了:“你这个怨鬼地府不能收!你赶紧把它给我处理掉,我是顶着掉乌纱帽的危险给您瞒下来的,你的动作干净点儿,可千万别给我留下什么后患。”
“为什么啊,她可是个五世怨鬼。”
“五世怨鬼?她要是五世怨鬼就好了,足足六世了,怨念足足比五世强了一倍!只差最后一世就成魔了!”古判官气得双脚条,那肥肥的甚至好像个蹦上蹦下的大皮球。
“那你还不敢开把她送下地府去,留在阳间岂不是后患无穷?”我更奇怪了,都已经六世的怨鬼了,不赶快让她投胎做人还还给我干什么。
“送下地府?《无常行动指南》你没看完?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滴神啊,我真不知道你这个无常是怎么当的!”
我脸上一红,前段时间正是大二期末,我忙着过英语四级呢,背单词还背不完哪有闲工夫翻这种闲书?当然,放暑假以后就跟没心情翻了,整个人都玩散了。
古判官越说越激动:“六世怨鬼地府是严令拒绝接受的,多悬啊,就差一世了,要是她下一世还是怨鬼就直接成魔了,而且怨鬼转化而成的魔,由于怨念极重,是可以……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反正她已经‘怨’了六世,就算投胎皇家谁又敢保证她下一辈子不会死心眼儿?又有哪个轮回司敢接受已经六世了的怨鬼进入轮回?而且地府里鬼气这么重,谁知道她吸足了鬼气之后会有什么变化,让她呆在凡间远比进入地府安全……”
看来地府也有回避问题,躲开责任的风气,皮球到自己脚下了就赶紧踢走,只要自己不犯错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考虑别人的死活。也不管问题的本身是谁造成的,好像只要不是自己经手的就不关自己的事一样。
好了,以上言论纯属牢骚,我也就是在肚子里发发,绝不敢当着古判官的面有所表示。如果地府只是回避责任的话我倒没什么意见,关键是古判官下面的话让我很不爽。
由于地府管理阶层的主动避让,处理六世怨鬼的重任便自动压到了无常的身上(鬼界的牛头马面是绝对禁止招惹六世怨鬼的)。无常们找到了六世怨鬼,如果法力高的话还好,修为在天仙以上的无常可以就直接毁掉怨鬼的元神让其泯灭掉。
可世上的无常有几个能有天仙以上的修为?我实力突飞猛进之后也只是个凡仙,张三在府南市牛逼到顶点也不过是地仙上阶,有天仙实力的全都征调上天了,现在无常们的实力,超过地仙的都是凤毛麟角。
按照地府老爷们的想法,法力不够也没关系,那你就得想办法找出怨鬼心中的郁结,替其达成心愿,消除这一世的怨念,让其以‘五世怨鬼’的身份进入轮回。听明白了吗?如果怨鬼是被人冤枉死的,你就要替他洗清罪名;如果怨鬼是被儿子气死的,你就要把他当爷爷一样供起来,天天装孙子哄他开心;如果怨鬼是个坚定的爱国份子,怀着“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的怨念去世,那恭喜你,你中大奖了,在未来的几十年里面就努力朝着国家主席的位置奋斗吧,有这个作为动力,要是成功了说不定还能够美名留青史,浩气万古存。
其实换个方法想想也很不难理解,你就把地府当成银行,把自己当成消费者,把怨鬼当成假钱就想得通了:
由于银行(地府)的原因,导致我取到了假钱(六世怨鬼),那这个责任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能让银行(地府)来承担的。取到假钱(怨鬼)的人是我,假钱(怨鬼)现在我手里就不关银行(地府)的事儿了,而且我还得小心,如果假钱(怨鬼)流通出去(逃掉)的话我是要坐牢——很多事情的原理都是触类旁通的,刚接触到也许会大惊小怪,但习惯习惯就好了。
古判官的气还没理顺呢:“我一接到你送下来的这个怨鬼就知道你闯祸了,悄悄替你瞒下送回来,你可知道我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看着古判官有暴走的倾向,我赶紧拍马屁:“哎呦诶!古大哥侠肝义胆真是让小弟佩服之至。有古大哥这样的好男儿作我地府栋梁何愁天下不太平,只是不知道现在那个怨鬼在哪儿?”
“我找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就给徐建业了啊,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怎么,难道他没给你?”
“徐胖子?两天了,怎么重要的事情这家伙居然不告诉我?”我心里有点担忧:“该不会是有什么变故吧?”
“这个倒应该不会。”古判官说道:“毕竟还差了一世没有成魔,而且还被封印起来,我看封印得还挺结实的,一般人还真弄不开。而且徐建业这人我也接触过,不是个不知轻重的狂徒,这件事情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既然假钱已经交回到我手中了,就算我现在销户(辞职)这个黑锅还得由我来背。古判官把全家桶套餐给抱走了,说是拉了两天肚子,要好好滋补一下自己的身体,临走前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任务很艰巨,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就当是组织给你的考验吧,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好好做,我看好你哦!”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想起小时候学校里搞运动会,在50米、铅球、实心球、跳远、跳高、乒乓球、羽毛球等项目上人人都抢着报名,可在1000米、1500米、5000米等项目上却总是拉不到壮丁。也许是看我长得结实吧,每次老师都把我推出去跑长跑,还特别关注我说:“这是对你的考验,老师可是很看好你的哦!”
说话的语气和古判官一模一样,我至今都能想起来。老师的意思我明白,如果跑好了,那是她慧眼识英……识这个学生吧,要是跑得不好,那我就是辜负了组织上对我的信任……这实在是个很大的罪名,不但会受到老师的白眼,还会受到同学们的唾弃。
诶,谁让我要辜负信任,做出这种对不起党,对不起民族,对不起人民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