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伦丹现年三十有七,虽比不上那些常年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娇柔矜贵,但毕竟也是从上流社会里混出来的人物,现观上还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说是有声望,他早年毕竟常常在外头奔走,出入多个国家,见闻广博,留下的事迹虽有几桩,但恐怕也只在那些国家里留有一些虚名罢了。
在自己的国家里,他相信除了一些读过《四方言术》的神学者知他名外,大概已没几个人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他这样的一个人存在,细一想来,那个人真的将他推广的很彻底啊。
是不是真的又该选择消失了呢?
心里默默盘算着,布伦丹面上却是一片淡淡的微笑,拍了拍手上沾惹的泥屑,站起,也不去理他,兀自拎起小木桶,转身便朝专门用以灌溉的水区走去。
雅林格家的少爷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从不看重一个人,但也绝不会去小瞧一个人,即便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有时候做出的举动却往往会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泽纳西见他移动,也立即站了起来,跟在后面。
无法捉摸的迷雾总带着一丝诱人的香,阿斯丘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年长了自己一轮的前辈,一个极有可能帮助到他的人,却总是对他言词闪躲。
是否如法炮制的抛出诱人条件,就能得到他的囊助呢。
脑筋运转过甚,泽纳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秀雅的眉心,最近因为想了太多的事情而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次,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已经拉响,如果再不能找出可行的办法解决那一场纷乱,即便不被麻烦缠身烦死,也会被自己的精神给拖垮了。
轻轻一叹,泽纳西放下手,还是选择了打破彼此间的沉凝气氛。
“如您所言,其实在此之前,我也已找过不少的人,只是他们……,”迟疑的拉长尾音,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泽纳西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翠蓝的眼眸中淡淡的拢上了一层黯然之色,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布伦丹走到水池边,俯身就着混清的淡水开始洗手,直到泽纳西以为他再不会去理会他时,布伦丹才慢吞吞的冒出一句:“难道他们都拒绝你了?”
“不!”泽纳西眼前一亮,瞬及又暗了下去,叹气道:“他们都答应了会来帮我。”
“看来,你给出的条件相当的有诱惑力。”
“但是对雅林格家来说,却是另一层不小的负担。”拆了东墙补西墙,过程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根本起不到任何解决的作用。
想到此,泽纳西再度握拳,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压抑住心里的那团愤怒。如果……如果能真正掌握住实权,也就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了。
布伦丹瞧在眼里,却是惋惜的摇摇头,他想起了曾经遇到过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不会在跟人交握谈判的时候,露出随时都会让人臆测揣度的表情。
“我想,这个时候你们兄弟俩会来思兰庄园,并不仅仅只是想找你的姑妈梅丽尔夫人叙旧,大概也是因为这件棘手的事情想来事先跟你们的姑妈通气的,对吧。”
“果然什么事也瞒不过你,阿斯丘先生。”
布伦丹站起,直接将湿漉漉的手往身上擦了擦,看向他,“并不是我猜测或者知道了什么,只是你们比往年都早来了,是你们的姑妈猜测到的,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也许,你现在该去找你的姑妈才对,她才是雅林格家的人。”
“布——伦——丹,你这个被上帝丢下来的恶魔,瞧你又干什么好事了!”夜阑人静的寂静中蓦然一声惊吼爆出,吓的所有人均都跳了三跳。
薇拉翻页的手指一顿,不禁起身走到窗户边,伸手撩开蕾丝窗纱,凝目朝下望去。
如水的夜色花园宁静恬然,只不过此时早已被一抹急速奔跑的臃肿身影带出了一丝不安的躁动,如狂风过境般的强势气流连在四楼的她都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淡粉色的薄唇微微向上扬起,薇拉合上书,在胸前划拉了十字,祈祷上帝保佑布伦丹老师能安然的度过第一千零一次自己所创造下的麻烦。
被点名的某中心人物呆了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哀呼:“完了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唉!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话还没说完,一名穿着上等女仆装的中年女佣却像是已预先知道他的所在地一样,立即速度扬尘飚了过来,一到他跟前,欲带脱口而出的话却在看到另一人时霎时哽在喉口,低头赶紧朝后连退了三步,歉然的弯腰致礼:“泽纳西少爷。”
原本还因为那声突兀惊叫而呆掉的泽纳西赶紧收敛心神,微讶的瞄了一眼先前还悠游自在,但此时却是一脸呜呼哀哉自认倒霉相的布伦丹,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奇异到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美目微微一眯,泽纳西立即微笑着问向来人:“发生什么事了,潘西娜女士?”
潘西娜是梅丽尔夫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女佣,虽是主仆,却是情同手足,在雅林格家族里亦是数一数二的近身搏击好手,如果不是本身条件的限制(指女性身份),大概已经是布里托斯王国军队里的一员猛将了。
而泽纳西会在她的名字后面加一个“女士”,其实就是一种对她的敬称。至少,对于雅林格家的少爷来说,就是这样。
“……,”被问及原因,潘西娜不由狠狠切了一眼还在自我批评中的布伦丹,后者赶紧立正站好,像小孩一样,表现的异乎寻常的乖,这让泽纳西不由又多看了他一眼。
虽然一开始就猜想到布伦丹不会拥有一般智者所该有的稳重与涵养,但也不至于要表现的如此滑稽吧?
其实,如果泽纳西知道在这三年前的一千多个日子里面所发生过的事情,就不会有如此鄙夷的想法了。
在学问上,布伦丹绝对是一名严肃认真到让人敬佩的好老师,但私底下的作为却是铁齿到想要咬断他脖子以泄愤的大有人在。
并不是他有多坏,而是他的破坏力实在是太惊人了,但凡只要是被授予绝对保护的东西、对象,无不惨遭他的魔爪之手,反而那些随他摆弄的东西,寿命绝对是无限延长当中……
薇拉跟着他三年,唯一没有学会也不敢学会的,就是他这个诡异到极点的破坏功夫了。
但奇怪的却是,并没有人将这个足以与他脑袋共齐名的破坏力宣扬出去,大概也是慑于他的威力太过于惊人了,怕波及到自己吧。
可谁知道呢?至少没人敢了解其中缘由。
潘西娜已经被气到几乎没脾气可发了,至少相比以前,现在的她要好的不知道有多少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泽纳西胃口被吊的太高,不由蹙起了眉头,英挺的俊颜霎时如笼上了一层寒霜,翠色蓝眸深敛,虽然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明显,但还是唬了潘西娜一跳。
而布伦丹,则是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有时候,泽纳西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摄人气魄,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吓人。
“是……是……咳咳,”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潘西娜倏的脸红。对于这个少爷,虽然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有时心里难免会被他阴晴不定的情绪所牵引到。
“是刚从南方引进的四月蓝枯死了,泽纳西少爷,这都还没种下几天就死掉了,夫人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说到这,潘西娜不免又开始磨牙,狠狠瞪了一眼装肖的某人。
“布伦丹先生,你每晚都喜欢给花儿培土除草,是不是哪天不小心把四月蓝当杂草给拔了,然后又草率的种了回去!”说到后面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中。
“呃,嘿嘿……,”糗事最后还是被揭穿了,布伦丹微黑的脸皮霎时红了红,还好月色不明,还大瞧不出来,不然岂不更糗大发了。
按照泽纳西的说法,他好歹也是一名“有声望”的人,一个“有声望”的人怎么能干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呢?
可事实证明,他干了,而且为了掩饰“罪行”,还把拔出的四月蓝又给塞回了坑里细细培土。
谁能料想到,那该死的草儿居然还是娇贵的给枯死了。
嗯,看来下次一定要斩草先除根,免得被抓了个现行当典型教材,又被拿去教育那些守园的花丁们了(指园丁)……
他的一世英名啊,全毁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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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忙着重新弄大纲支线,愁死银了……唉……连着另外一本都木更新,亲们千万别抛弃俺啊,俺已经纠结的快吐血了……o(╯□╰)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