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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过年的头

在马年即将到来的前三天,也就是农历十二月廿八日的晚上,我带着老婆儿子再次回到老家弋阳。望江路上的老房子早已租借他人,老婆带着儿子习惯地到火车东站附近的娘家去住,而我见过丈母娘、吃过老人家准备的晚饭后,也习惯地进城去,住在叠山书院东头方志敏中学的教师宿舍楼我妹妹的家。妹妹带着女儿已经去上海了,因为我要回老家,她也就去上海陪伴父母亲过年,妹夫在家等我,明天也要去上海。推开阳台的窗户,信江河,我的母亲河就在眼前的夜色中静静地流淌着。凭窗向西看,书院山墙下的古树掩映着几乎和我同龄的信江大桥,桥上的灯已经换新,桥孔里也安装上的彩灯,远看好像夜空中的彩虹似的。去年国庆节时,妹夫就在电话里告诉我,大桥的大修已经完成,7个桥墩与拱形桥内径以及桥面都做了加固和整修,可谓是焕然一新。在彩色的灯光映照下,河中央的凫石也亮了许多,虽说有树枝的遮挡,但我凭感觉也能判断出凫石的大小。

睡觉前妹夫对我说:

“哥,明天早上想吃炒粉还是大米粿?今年的大禾米丰收,粿很好。”

“你不用管我,我早起街上去吃。”

近年来,我的睡眠明显地减少了,预示着老之将至,往严重地说,是未老先衰了。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被晨尿催起,披衣进阳台望见东方的河面上空有淡淡的曙光,我连忙搞好卫生拎起相机就出了门,沿着母亲河的北岸向大桥和东街走去。

每次回家,我都要拍摄信江河的日出,在阳光里向母亲河请安。在清晨的薄雾中,看渔舟从对岸的树林里悠然地划向凫石,穿过桥洞,看渔民把鸬鹚赶下河水,看鸬鹚争先恐后地扎着猛子寻找着鱼儿。站在叠山书院的山门前,可以望见南岸的炊烟在袅袅地升起,可以依稀地听见公鸡在打鸣的声音。

离开河边,上到大桥,迎面走来的都是赶往集市置办年货的乡民,我用镜头寻找着早年的感觉,梦想着可以拍摄到推着独轮车上街卖菜的农民老伯,偶遇着挑着鸡鸭担子的农家嫂子。没有了,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如今从身边经过的不是摩托车,就是电瓶车,起码也是自行车。有些卖菜的农民则开着农用三轮车。

从桥上下来,东街的桥洞里,每天在这里卖土烟丝的广丰佬还没有到,桥洞边一家早点店正冒着热气。

“早啊,哥郎想吃么里?”

“昨天夜里刚回来,当然是吃炒粉!”

“你是转来过年啊,老家的粉有老家的味道。”

“辣椒多放一点。”

“晓得,今朝是廿九,再开一日店,你来还有的吃!”

“就是啊,就晓得今朝还有炒粉吃。”

“你要是前几日转来,我店里还做灯盏粿吃!”

“荞麦粿做不做?”

“做啊,外地打工转来的,都喜欢到我店里来吃。想吃炒粉吃粉,想吃粿炒粿蒸粿都有!”

我接过店老板话题补了一句:

“原来东街还有水豆腐,下麻子粿包油条!”

“现在没有了啊!想吃吃不到了。”

一碗炒粉吃下,身上热了起来,走出店,沿着临江的街边走。经过老同学比德家的铁匠铺,门关着,估计今天不会营业了。继续往前走,走过葛河与信江河交汇处,就到了新建的葛河桥,这桥很像河北的赵州桥,也是单拱桥。站在新桥望老桥,向东500米外是信江大桥,向西200米外是老掉牙的桑叶桥,以及一片残破的老西街。我在这几百米的沿江道上徘徊。

始建于隋朝开皇年间的弋阳古城,原本有城墙,城墙下有大小南门,连通着江河水运。在上世纪的90年代的城市改造中,开发商罔顾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要求,违背临江水城建设的生态规律,拆去老东街,重造新东街。结果是拆了独具历史风貌的老街和小南门码头,建起了一条商铺密集的新街,彻底地把古城遗迹从江边抹掉了,留下一个古城的遗憾与悲哀。

似乎是为了安慰我的的怀旧之情,在一处楼房的临街墙角边,一个理发师坚守着老街的风情,把一个带龙头的水桶挂在树枝上,把一面陈旧的镜子挂在墙砖上,镜子下是一个木箱,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理发师傅挣饭吃的全部工具,一把早已经可以进历史博物馆的理发椅子接待着过往的客人。一大早,剃过年头的人还真不少,除了已经在刮胡子刮脸的那个老人外,还有5个人在一旁等着。我也凑了过去,想聊个天。

“师傅手艺好啊!”

“老板客气话,我这是混口饭吃。”

理发师把剃须刀移开,转身拉起一条破旧不堪的批刀布,熟练地批了几下刀,继续说:

“我看你是刚转来的人吧,在哪里发财啊?”

“眼力不错啊,是在外地,也是打工啊,哪里发得了财啊。”

“你哪里像打工的人啊?”一旁等着的人也插上嘴,“你们赚大钱的人,不是在这里剃头的。”

“冤枉了,我从小就在这条街上剃头。师傅你认得凫石包上的何师傅吗?”

“你是说何瘌痢啊?怎么不认得?原来我们都是县理发社的,他是师傅,前几年过世了。”

“何师傅家与我家隔壁,他大儿子月辉跟我小学同学。”

理发师抬眼看了看我,略有所思地说道:

“你好像是上海裁缝师傅的崽?你爷老子是电工师傅老洪?”

“就是啊!你还认得我爹我娘啊。”

“认得啊,你娘是这条街上做裁缝手艺最好的;你爷老子做水电全县出名,弋阳县原来几栋大楼,包括弋阳宾馆,都是你爷老子做的水电。退休后就没有看到他们了!还在世吧?”

“在世啊,70多岁,在上海过!”我连忙告诉理发师傅。

“还是你有出息啊,何瘌痢的崽月辉,现在家里开店剃头,也是混饭吃。”

月辉高中上完,没考上大学,就跟他父亲学理发,后来也进了县理发社,理发社散了,就在家开了个门面,算来也有30多年了。我大学毕业回弋阳工作的几年里,头发都是月辉理的;后来离开弋阳去了浙江,只要回来过年,我还是找月辉理发。往往就是那十来分钟的理发时间,我与月辉总是回忆着小时候的事情,重温着童年的快乐。

拍了一组街头理发摊的纪实照片,我告别了忙绿中的理发师傅,径直往回走,过了桥洞,上了矮坡就到了凫石岩上的月辉家,月辉家的店面还是老样子,甚至连原来的招牌也掉了,就玻璃门上还有“理发”两个红字。我推开门,里面也有几个顾客正围着月辉。

“阿明啊,转来了!”

“转来了,头还没有剃啊!”

“你到凫石岩上嬉一下,等下我来喊你。”

在凫石岩下,早起洗衣洗菜的街坊邻居们见我来了,纷纷与我打招呼:

“呀,阿明几时转来的啊?”

“岩生阿姨回来了吗?”

原来的老邻居们看见我就要问我娘是不是也回来了。自从我爹我娘搬去了上海,老邻居们很是想念着他们,正如我爹我娘也常常要想念着他们一样。

“我娘端阳节前会回来,说想住些日子。”

“去上海养老了,把我们老邻居忘记了吧?”

“没有啊,我娘还想修理老房子呢!”

一边与老邻居们说着话,一边拍摄下他们在河边礁石上浣衣的景象,很是亲切。就像回到童年时的岁月。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晨读坐过的岩石,只是几十年的雨水早已经把我写在岩石上的诗词和英文单词冲洗得没了踪影。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凫石完整地呈现在眼前,小时候我们游泳歇息的凫石今年终于裸露出了大半个形体,千万年被河水冲刷形成的礁石像龟峰山里的老树根,紧紧地粘牢在河床上。

正当我再次沉浸在对童年生活的回忆中时,凫石岩上传来了月辉的喊声:

“阿明,剃头了!”

2014年正月,于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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