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兜来转去,就是跑不出红灯区……
这次更过分,难道是什么先进典型,还让她在旁边观摩学习?纵使再克制自己,这种要求也超出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范围。
吴大猷故意不看她悲愤郁郁的表情,只对着鸨母,“妈妈,给我叫几个姑娘来。”
“好嘞。”鸨母自然是乐颠颠的小跑着去了。
少顷,几个曼妙女子推门进来,莺声软语,蝶舞翩跹,香气袭人。几人一进门,瞧见客人是个俊美风流的翩翩公子,争先恐后的围了上来,倒酒的倒酒,捶背的捶背,竟没人发现站在角落里的绫罗。
绫罗独自愤愤了一阵,看见吴大猷似乎沉醉花丛中了,于是悄悄往门口挪去。
“站住!”一声呵斥,声音不大,却把绫罗伸出去开门的手吓得悬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抬也不是。
“你去哪?”一道精利的目光直直盯着她。
被发现了……她讪讪的把手缩回来,摆出个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呵,呵呵。去茅房。”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房中还有一个丽质少女,猜想大概是跟着服侍的。不过……跟着如此一个清俊的美少年,换做别人开心尚且不够,而这女子的表情,不知为何纠结无比。
“不准。”吴大猷轻佻的吃下一颗姑娘递来的樱桃,看也不看一眼她,冷冷的拒绝了。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他心里其实是偷偷乐着。
像她这种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世上还没有第二个。原本瞧她臻首娥眉,容颜细致清丽,又是青楼女子,只是打算让她跟自己演一出戏。因为她言行举止与风尘女子相距甚远,又不懂风情,才带她来这里稍稍熏染一下。
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瞧她不满的神色,多折腾一会子也未尝不可。
绫罗只有无可奈何的拖个凳子坐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遭遇这种荒谬的事了。被卖、妓院、丫鬟……还有什么比这更乌龙的。她偷眼瞧瞧吴大猷,貌似很享受被莺莺燕燕环绕的感觉,不禁撇了撇嘴。
有一副好皮相又钱袋鼓鼓的男人,从来都是薄情寡意,处处留情。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了吧:薄薄的嘴唇,色淡如水,笑容邪魅,生就一副薄凉相貌。除了会伤人……还是会伤人。
想到这里,竟想起了一个人和一些伤心往事来,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副忧郁的表情早被某个薄凉的人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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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梆子声反而显得街道更加寂静。
约莫是亥时了。
折腾了一天,绫罗浑身疲软,脚上如灌了铅一般。但相较于心理所受的刺激,身体上的疲惫又显得轻了。她抬头盯着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连一句话也不想说。刚才那一幕又浮上眼前。
“哟,这不是咱院子里的姑娘么。”说话的是梅香。吴大猷的最后一站,又回到了西京最大的妓院,嫣红院,还叫了梅香过来服侍。
“姑娘们都羡慕你命好,能跟了吴大公子出去享福。”梅香不时瞥一眼吴大猷,依她多年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男人虽俊俏,却不像个长情的主儿,“怎么却又回咱这嫣红院来了。”
绫罗不吱声。
倒是吴大猷,似乎兴致越发好起来。“过来斟酒。”他乜着眼瞧她,那股子倔强的劲头总是压不下去似的。
梅香赶紧拿手巾儿摇了摇,先一步端起酒壶斟上,“可不敢劳烦林大小姐。还是我来吧。”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嘲讽。
“林大小姐?”剑眉微挑,眼里浮上丝疑惑。
“怎么,吴大公子不知道么?绫罗出身大户人家,只因为有个不争气的赌鬼大哥,输光了家产,把她押到院子里抵债了。”梅香捡了颗榛子果仁送入口中,似是无意,道,“唉,也是个小可怜儿,来我们院子第二天,她娘就悬绫自尽了……”
“什么?”绫罗本能的喊了一声,“我娘死了?”
梅香察觉自己说多了话,赶紧掩了嘴。
是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夫人么,那个拼了命也要保护自己的人。
母亲这个词,在美芽的世界里已经消失了很久了。所以当她穿越几百年来到这里,睁开眼睛的一刻,听见有人叫她“女儿”,即使附着灵魂的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她干涸了许久的心,还是湿润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也算是自己的亲人了,唯一的亲人。现在老天连这个人也带走了!难道我林美芽真的就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注定了连一个疼爱自己的人都没有吗?
她突然觉得世界真是不公平,不论自己多勇敢,多坚强,也不能得到多一点幸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吴大猷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原来她是被卖掉的。又死了娘亲。看见她紧咬嘴唇,强忍着不肯哭出声来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这次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回到客栈,三人无话。
进了房,吴大猷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你……今天睡床吧。”
绫罗不理,依旧是面无表情坐在八仙桌旁,她还在想刚才的事。
吴大猷不禁有些恼。好容易下定决心要迁就她一下,她还不领情。他清亮的眸子里微含怒意,走过来一把把她抱起,扔到床上,“让你睡床!”
“让我睡床我也不会觉得你是个好人!”她吓了一跳,嘴巴上却不肯再吃亏。
挨着枕头,软软的被褥,终于得片刻的放松和安宁,竟在混乱的情绪里睡着了。
不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绫罗暗自感叹:亏着是个年轻的身体,昨天一天的劳累,只是睡个好觉就缓过来了。
吴大猷还趴在桌子上,未曾醒来。看样子也是昨天折腾的,乏了。好看的男人连睡觉的样子也好看。绫罗悄悄端详了两眼。他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好多了。
打了个哈欠,蹑手蹑脚出门洗漱如厕去了。
绫罗前脚刚出门,福禄后脚就闯了进来,“少爷!少爷快醒醒!”
吴大猷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醒过来,下意识瞅瞅床上,没人。昨天睡得有点晚,看看日头,竟睡到辰时了。扭头看见福禄一脸焦虑的神情,“嗯。怎么了?”
“老爷……老爷他知道了!”福禄跑着上来,还呼呼地直喘粗气,“派了冷小爷来捉你回去。现在已经往这边来了。”
“爹知道了?!”吴大猷一下清醒过来,睡意全无。亏他走之前还封锁了消息,老爷子的行动永远都比他快。还派了冷远枫!这小子的功夫,如果他排第二,估计没人敢叫第一。
他稍微想了一下,立刻决定:走为上策!
“福禄,收拾东西,我们走。”
“是,少爷。”福禄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绫罗姑娘呢?”
她?
自己的计划看来是难以付诸了,那这个女人也就暂时没什么用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别让那小子把自己带回去。
“先不管她了。”
“知道了。”
主仆二人收拾好东西,结了帐,匆忙离开了。
绫罗再回到房间时,小二已经在收拾屋子了。
“小二哥,先前住在这两间天字号房的人呢?”
“哦,你说刚才那位公子和小哥啊。”小二拿手巾擦擦汗,“他们刚才结了帐,走了。”
走了……?
绫罗一时间有点呆,自己不过是在茅房多呆了几分钟,回来就不见人了……等会,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吧。这种好机会,还不赶紧跑路!
她来不及想清楚前因后果就往楼下跑。生怕自己一时迟疑,那个冤大头又回来找人。
出门了也不辨东西,只是往嫣红院相反的方向跑去。
冥冥中似乎觉察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她猛地收住脚转身,果然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会是谁呢?
绫罗估摸着,肯定是红姨私下里派人一直监视着他们。像她那么精明的人,绝不会让自己这么容易就脱身的。刚好前面到了一处集市。正是一天里热闹的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她决定,先甩掉那个跟踪者再说。于是挤进了人群,越是拥挤的地方,越往那里去。挤了半天,再回头看,那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已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