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辛缓缓走进内堂,待到完全脱离了屋中人的视线之时,便疾走两步来到*。果然,青鸾正在那儿等她,见她过来,急着伸手来拉她。两人身子一转,进到了边上就近的一间房中。青鸾将门仔细掩好,回身问道:“小姐,陈奉仪来者何意,你可有弄清楚?”
这样说来,那女子原来是位陈姓的奉仪。岑辛在心中暗暗记下,面上却好似无事般,不慌不忙道:“她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在不停地兜圈子。”
青鸾不禁凝眉苦想起来,似是对着她说,又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个陈奉仪,之前明明只和你有两面之缘,并不相熟,如今却忽然上门拜访,倒不知她打着什么算盘。”
岑辛笑道:“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奉仪,能弄出什么把戏来。待我回去仔细问问,想她既然走了这趟,就定然不会让自己白来。”
青鸾寻思无法,也只好道:“那小姐便先回去应付着,时间长了,恐她会起疑。”
岑辛应了声,便走回外堂。心下有了底细,便安稳许多,不像方才那般疑虑。陈奉仪尚自坐在那,迟一下紧一下的摇着扇子,眉头拧起,若有所思的模样。
略略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便换上了一副愧疚的笑意,款款走过去坐下,柔声道:“让姐姐久等了,是下人们不懂事,将沏好的茶失手打翻,妹妹已经命人重新再沏一壶端上来。”
陈奉仪见她说得恳切,倒也没异心什么,见岑辛有些不安,便抚慰说:“不碍事的,一壶茶而已,何况我又不很渴,折腾妹妹这一遭,真叫人过意不去。”刚才岑辛离开那会儿,她便一直在心中拿捏主意,这会儿已有了自己的打算,顿了顿,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问:“妹妹今天可是一直呆在这芷香殿中?”
岑辛虽不解她这么问的意图,还是礼貌应道:“刚刚搬进这东宫,妹妹对周围还不甚熟悉,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四处乱走,因此一直闲居殿中,不曾出去过。“
陈奉仪哦了一声,目光收了收,又问道:“那……不知妹妹今日可曾听到些什么消息?”
岑辛心中更是疑惑,摇摇头,迟疑着开口:“姐姐想提醒妹妹些什么?”
陈奉仪这才叹了口气,缓缓道:“看来妹妹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那姐姐也就不隐瞒了。你可知,今儿皇上开恩为太子钦点了一位官家女子,明日便要以侧妃之礼大办婚事?”
岑辛起初一怔,随后笑的无邪:“真有这回事?那可真是喜事一桩,要好好庆贺才对。”她面上无波,让人看不出破绽来,藏在桌下的手却因震惊而不由自主的绞紧了帕子。
陈奉仪坐在对面,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见她竟丝毫没有显露什么情绪来,心中暗暗称奇,佯装不平道:“我原以为殿下定会来先知会妹妹一声,东宫里谁人不知殿下平日最是对妹妹疼宠有加,哪知……唉,天下间的男子果然无不是喜新厌旧啊……”
她这一番感慨未及话尽,就被岑辛正色打断道:“姐姐这话说得未免有失注重了,殿下乃人中之龙,未来的九五之尊,岂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这话在芷香殿说说就好,万万不可拿到外面去说,免得叫心术不正的人抓了话柄去。”
陈奉仪未料她会如此严肃认真,细想方才的话也自觉失言,只得讪笑着说:“可不就是你我姐妹二人时,姐姐才敢这么说么。这事本来并不关我,我只是为妹妹觉得委曲。”
岑辛见她大为尴尬,语气也软了下来,恢复如初,和颜悦色道:“我知姐姐一片好心尽是为我,只是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在平常不过的事,遑论殿下贵为太子,姬妾成群也无可非议,将来荣登九五更有六宫粉黛、佳丽三千作陪。为人妇者,守好自己的本份便是德,其余的都无需多想,想了也只是徒费心力。妹妹现在只是小小民女一名,蒙太子错爱借居东宫,前路茫茫尚不可知,又怎好奢求些什么。”
陈奉仪万万没料想她会这样说,这下可真是有些瞠目结舌了。她这次来,本意是想以言语激起岑辛对新妃的妒恶,再帮她一同对付那女子。若是将这事办成,岑辛免不了将来要在太子面前为她说些好话。她出身低,进府早,也没怎么得过恩宠就渐渐被太子所遗忘,却偏偏是个不甘平淡的主儿,心比天高,定要算计着搏回圣宠,见岑辛正当得势之际,便想来表明心迹,借机靠拢。却不曾想岑辛竟说出这番话来,一下子便没了主意,言语间便有些慌了:“好妹妹,你怎会这样想。如今太子爷儿的心里头可只有你,你就甘心平白让人抢了去?别傻了!”
岑辛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刚要开口,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女子的笑声。二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往门口看去。却见披着件深紫缎面斗篷的人,一脚正踏进屋中,将帽子轻轻一掀,便露出一张芙蓉玉面来,竟是太子妃林若水。
半分惊异也没有,一双秋水明眸弯成两弯弦月,笑语盈盈道:“妹妹这芷香殿今儿可真热闹,是什么风把陈姊姊都吹过来了,不介意我也来凑凑趣儿吧!”
陈奉仪早惊得说不出话来,哪还晓得该应些什么,这会儿竟是连该摆什么表情都忘了,直直瞪着眼睛望过去。倒是岑辛反应快些,起身便道了福,坦然迎了上去,眉眼间不见半点躲藏之色。
若水笑道:“妹妹何必多礼呢,以后这事儿就免了吧。”
岑辛只是摇头,边帮着她脱下斗篷细细叠好,便笑念着:“这宫里不比太子府,人多口杂的,规矩又多,就算姐姐心中不在意,妹妹也总要将这些事做到,省着姐姐为难。”
陈奉仪在边上听了这半天,似乎方才晃过劲儿来,忙起身请礼,太子妃亦笑吟吟地恭让一番。见岑辛将斗篷叠的很是整齐,放在一边,便夸赞道:“我就说还是妹妹心细手巧,做什么都妥当,让人挑不出毛病。”
岑辛只觉这话中隐含了些微讽之意,也不好细究,便避过话头道:“天这样晚了,姐姐怎么还想着要来。”
还不待若水开口,陈奉仪便抢过话头去,打定主意要讨太子妃欢心:“就是么,岑妹妹这芷香宫真是修得好造化,得了娘娘的尊驾,明儿倒不如改叫作栖凤宫才好。”
话音未落,岑辛和若水齐齐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