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官渡大捷之后,历史的车轮似乎加快了速度,一切都变得迅速了起来。
建安七年,已是初夏的时节,突然就传来了袁绍的死讯。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曹操的眼中闪烁着狂喜和志在必得的把握,洛雪心中也是暗暗替曹操高兴,但是,同时又那股越来越强大的不安在心中盘旋,就好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紧紧的跟随在洛雪身后,任洛雪跑的有多快,都无法摆脱它。
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洛雪的不大对劲,就连曹丕都沉静在巨大的喜悦之中,袁绍一死,袁家三兄弟便为了争夺冀州而打得不可开交,曹操按兵不动,制作旁观,洛雪也只得做无事模样,毕竟,她的担心在别人看来无非是空穴来风,根本做不得根据。
这日,曹操正在查问曹丕曹植的功课的情况,洛雪立在门外,听着门内一问一答,曹植虽小,然而,答的是有板有眼,引经据典,曹丕虽然不如曹植小小年纪博览群书,然而,却胜在阅历丰富,两人竟是不相上下,洛雪眯着眼睛,望向蓝的几乎透明的天空,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难怪两人倒最后会反目成仇,同样优秀的人,若是不成为朋友,便会成为仇人。
正在愣神间,就听到了门外喧哗之声,洛雪未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穿着铠甲的男人有说有笑,相互勾搭着肩膀走了过来。
洛雪认出了他们,是吕家兄弟。
这吕家兄弟,分别名叫吕旷,吕翔。原是袁尚手底下的两员大将,能征善战,眼看着袁家兄弟反目相残,便立刻背叛了袁尚,转而投靠了曹操的麾下。
待二人走的近了,那吕旷看到立在门外的洛雪,立刻笑着说道:“这不是洛小姐吗?这日头晒的,小姐怎么不进屋?”
洛雪微微一笑,给两人见了礼,轻声说道:“主公正在查问子建,子桓的功课,我觉得无趣便出来走走。”
二人听闻,声音不由得都放的小了些,吕旷随即问道:“那主公现在……”
“是吕旷吗?进来!”话还没有问完,就听到门内传来威严的声音,中气十足。
“是!”兄弟两人立即敛容,收了笑,进屋。洛雪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此时曹植和曹丕早已站在旁边,洛雪快步走了过去,站在曹丕的身边,遮掩了嘴,小声问道:“怎么样?”
曹丕微微一笑,眼中闪着百分之百的自信,“这点事怎么能难倒我!”
“嘁!”听到这话,洛雪不屑的横了曹丕一眼,转头过去,不再搭理他。曹丕也不恼,唇角犹带着笑容。
那边的曹操接过了吕旷递过来的印绶和密函,看了上面的内容,哈哈大笑,随即说道:“{好!好!”
“袁氏兄弟,同胞手足,尚且相残,如此这般,谁还相信他们的鬼话!”吕翔老神在在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带着痞气。
曹操笑笑,说道:“袁谭有异心,我曹操何尝不知?看来,我还得把这小崽子看的再牢一点!”
众人纷纷点头,曹植好奇,问道:“爹爹,你们在说什么?”
“自己看吧!”曹操心情大好,将那密函丢给了曹植,“你们自己看吧。”
曹植接过那密函,洛雪和曹丕也凑了过去,原来密函上是袁尚写给吕家兄弟二人的密信。
前段时间,袁谭为了从袁尚的手中夺取冀州,居然向自己的杀父仇人曹操求助。然而,乱世之中,这势力争夺,哪里有什么良心道义可讲?曹操杀了袁谭的父亲,袁谭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求救于曹操不过是权宜之计,官渡那一场惨烈的战役,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
曹操从书案后站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看来,我还得再将那小子安抚一番才好啊!”一番话说的不无感慨,一行人连连称是。
几人一同走出了内宅,刚刚出门,洛雪便转了方向,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曹丕一把拉住她,“哎,你干嘛去?”
“回去啊。”洛雪回答的理所当然,曹丕不解,“父亲此时要去见袁谭,你不去吗?”
洛雪摇摇头,低声说道:“这些事情哪里是我能见得的,我还是回去吧。”说完,挣开了曹丕的手,抬步就向自己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曹丕看着洛雪转过去的身形,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顿了一会儿,便跟在了洛雪的后面。
洛雪心事重重地低头走路,根本没有注意到后面跟着的人。直到走了老长的一段路,曹丕按耐不住了,走上前,一把拽住洛雪胳膊,问道:“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
“啊?你怎么在后面?什么时候过来的。”洛雪被曹丕这么一拽,才从神游中缓了过来,见到曹丕满脸惊讶,她刚刚太专注于自己的心事,根本就没有注意身边的状况。
听闻洛雪惊讶的一串的问题,曹丕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无名的火气,他强行压着那股莫名其妙的火气,问道:“回答我!”
“什么?”洛雪茫然。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到晚魂不守舍!”曹丕恶狠狠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洛雪的心脏猛地一颤,随即别过脸去,不敢看曹丕的眼睛,只是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没什么。”
“没什么?”曹丕的怒气更甚,“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有什么!你有什么不可以和我说的?啊?”
“没有。”洛雪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是依然摇头,半个字也不肯说。
“洛儿!”曹丕声音顿时拔高了,洛雪一惊,战战回过头来,这才和曹丕对视,曹丕的眼中已经是一片火光,一双眸子亮的让人根本就不敢直视,洛雪招架不住,仅仅几秒钟的时间,便再次的转过脸去,不敢看曹丕的眼睛。
仅仅只是几秒钟的对视,就让曹丕心中的那股火气顿时消失殆尽,看到洛雪那惨白的小脸上一对杏眼中满是惊慌失措,曹丕的心又柔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将洛雪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长发,柔声说道:“洛儿,告诉我好不好?这段日子,你总是心事重重,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你如此的担心?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它不好吗?”
“我……”这和煦的言语,若是以前的曹丕是决计说不出来的,然而,如今却是为她洛雪一人而改变,洛雪眼眶有些发热,一阵冲动,就想将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然而,话到口边,嗓子眼里却如同有着一扇铁门一般,硬是说不出口。洛雪含着泪,抬头无助的看着曹丕,只能摇摇头。
就好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鹿,闯进了本不该属于它的地方,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的无助,此时此刻的洛雪给曹丕的就是这样的感觉,纵使再坚硬的心也在这般无助可怜的眼下化作绕指柔情,他拉过洛雪的手,不说话,但是,一双黑眸却是充满了鼓励的神色,那温柔和鼓励盛满汇聚在眼眸的深处,几乎就要将洛雪溺毙与其中。
“你会娶我,是不是?”千万种的担心,千万个疑问,凝聚在话语中,终究只问出了这简单的一句话,有些傻,但是,却是自己最最担心的问题。
曹丕一愣,“你就是担心这个?”
洛雪傻傻的点点头,然后又似乎想起来什么,再摇摇头,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自己要问的,她仰着头,抬起手,白嫩的如同青葱般的手指描绘着曹丕的脸部的轮廓,少年的曹丕,脸部还不够坚毅,眉宇之间尽是英气勃发,然而,也充满着对于未来的渴望和征服的欲望,一双薄唇,显得沉着,却不够沉稳,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把握,需要他去征服,他是那个未来可以俯瞰天下的人啊。
这样的子桓,让洛雪的心再次的不确定起来,她不禁问自己,你到底算什么?洛雪,你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难道仅仅就是一个因为未来的错误而掉入异时空的女孩么?洛雪煎熬,矛盾,此时此刻的她,多么不希望自己是能够知道那将要发生的事情,哪怕只是一个大概。
两人静默无声,洛雪的泪一滴滴的滑落下来,滑落到脸庞上,然后跌入发间,曹丕心疼的看着她,“傻瓜,你是我这一生的认定,我定会娶你为妻。”
“真的吗?”洛雪颤着声音,再次的发问。
“你呀,”曹丕将洛雪轻轻地带入怀中,责备地却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我曹丕说过的话,几时没有兑现过?你就安安心心的把心放回你的肚子里,等到你及笄那天,我用那八抬大轿将你娶进门!”
“嗯。”洛雪的头埋在曹丕的怀中,听着曹丕稳健的心跳声,心说,就这样吧,不管以后如何,神啊,让我能够享受一下这个短暂的幸福吧。
仅此,足矣,我此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