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利与天下的追逐之中,跳不出的,终其有八个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萧琛依然扮作游山玩水的公子携“表妹”北上的时候,在钱塘算计他的人可不止一个,若他一开始就知道算计他的这些人是谁,不知他会有什么感想。
偌大的钱塘行宫,在六月末七月初已现出花开荼靡之色,剩下的就是零落成泥了。
碧落宫内,元妃素心性仁厚,不与人争,可她妹妹蓉妃却是个心高气傲之人,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蓉妃和刘莲漪之间虽有诸多不同,却也有诸多相同之处,最致命的一处便是容易由爱生恨。
想当年,萧琛一翩翩公子,虽沦落异国,身份不堪,但那与生俱来的贵气是如何都泯灭不掉的。女子其实最初都是很简单的,不过是求个安身立命夫妻恩爱。元妃和蓉妃初入萧门之时对他自是百般尊爱。如今被打入碧落园,连一个下贱的宫人都敢会对她们使脸色,心里是何种滋味啊。
嫣儿那次误入碧落园施于他们的首饰钗环蓉妃都要了过来,并不添置吃穿用度,而是打通人脉,着人帮着打听大萧国皇后的诸多事宜。但毕竟她财小力小,又无权无势得来的不过一些擦边的消息。
此时她已经把行宫内的情况摸了七八分,便去找刘莲漪,第一次去当然假借别的名义,哭哭啼啼,诉说一番旧时的风光,表了表今日的凄凉。
刘莲漪以前只听说萧强的生母和姨娘被萧琛打发到别处了,没想到竟在碧落宫,看着蓉妃芳龄衰颜,破衣素衫,着实吃惊。蓉妃话中之意她也听出了几分,言外之意是,她刘莲漪说不定也有这样的一天。想到嫣儿,刘莲漪真觉得萧琛有一天不高兴了也会把自己打入碧落宫。
但嫣儿现在都去做燕王王妃了,恐怕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只要她以后步步为营,拉拢了萧强和阿宣,登上正妃之位应该没什么问题。而且她也不想跟失势的妃子有什么来往,看蓉妃尖腮高额,生的精明模样,她怕自己年轻反倒被算计了,便施了些银钱打发走了。
她想,不管她多么看不起萧强还是得维系着和他之间的亲近关系。此念一定,忽地想到这些日子都为萧琛的离去而怨忿了,还没去过永乐园。便叫上贴身侍女冬梅出了伊春园。
萧强懒懒地坐在窗前,身边一应摆着茶水糕点干果,面前放着本《中庸》,估计半天没翻页了。阿宣倒是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练字呢。萧琛走之前下了个恩典,也让阿宣识字了。刘莲漪觉得阿宣将来要比萧强优秀百倍,只是命太薄了,爬不了多高的。
一看到刘莲漪,萧强那黯淡的眼神闪出了一点点光采,也不行礼,直呼莲儿。反正父亲又不在,并且,他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总有一天,他会把莲儿抢回来的。
刘莲漪朝萧强笑了笑,问道:“阿宣在写字你怎么又只顾着吃东西?”
“他笨嘛,他写的那些我早就会了。”萧强不以为然,看了看又返回桌前写字的阿宣。
“莲儿,你来找我做什么?”见刘莲漪的脸色不好,他又讨好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规矩点儿,算起辈分我现在可是你的姨娘。”刘莲漪提醒着。
“不,父亲太过分了,明明知道你我一向走的很近,却还纳了你。”萧强哼哼着。
刘莲漪白了他一眼,“你不许胡说哦,我早就说过我爱王爷,嫁给他我欢喜不尽。”
萧强听罢怔怔地看着刘莲漪:“那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
“你?”刘莲漪蹙眉审视着他,“你才多大啊,就整天把情啊爱啊的放在嘴边。你是男人,以后要继承你父亲的事业,是要做大事的,看看你,就知道吃和偷懒。你应该像阿宣一样,身体强壮,脑子更要灵光。”
“他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萧强不屑。
刘莲漪暗叹了口气,常言道虎父无犬子,萧琛竟真生了个犬子。她不再理他,走到了阿宣旁边,看着他写的字不禁露出笑意:“阿宣进步的真快啊,笔下有力,小小年纪就现刚毅。”
阿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着毛笔的小手一抖,写好的字废掉了。他苦恼地抓了抓头,对刘莲漪说:“莲美人,韩将军说我们要大祸临头了。”
“什么?什么大祸临头?”刘莲漪不禁问,看着阿宣认真的表情,她的心也有些跳了起来。萧琛刚走,难保敌人不来犯。
萧强又嗑起了瓜子,根本没听进去他们的谈话。
“韩将军说朝廷发兵过庐州直逼江浙。”
刘莲漪听罢啊了一声,慌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怎么办?王爷不在啊。”
阿宣笑了笑,伸出小拳头道:“莲美人放心吧,韩将军说他们敢来他就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还说我也可以去打。”
“你现在太小了。”刘莲漪掩嘴笑了,心想道潋师傅智谋过人,韩将军也英勇不比,钱塘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的。”阿宣说着,稚嫩的脸庞上现出一种少年老成的坚毅,“长大后我会把姐姐从燕王手里夺回来,让她过好日子。”
“不对。”刘莲漪马上说,“嫣儿嫁了人就是别人的人了,你不能抢她,不然她就会落得个不贞不淑的坏名。”
“可是姐姐不想嫁。”阿宣紧抿了一下唇,声音低了下去,“我明明看到走之前她躲在房里偷偷哭泣。为什么王爷非要让姐姐嫁人呢?”
刘莲漪想了想说“因为我们都是王爷的人,王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
阿宣揉了揉额头,仿佛不太明白这句话。
这时萧强一个瓜子没嗑好,瓜子皮落到了嗓子眼儿剧烈地咳嗽起来,刘莲漪慌忙走了过去,帮着他拍背递水。许久,他才缓过神来,脸色涨红,仿佛被吓住了,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伸手将那一盘瓜子给推到了地上,骂道:“坏东西,以后我再也不吃你了。”
刘莲漪便叫来宫人打扫了,看到萧强无精打采,她也坐到了一边,想象着他以后继承王位统领三军的样子,可怎么都觉得他不是那块料。她如果把一切都赌在他的身上,会不会太危险了。可萧琛只有他一个儿子啊。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平平坦坦的。封了美人后,萧琛只有那天白天毫不温柔地占有了她的处子之身,便没再宠幸过她。看样子,那一次并不能让她怀孕。现在他又去了荆州城,不知何时回来,就是回来了,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得到他的欢心,能怀上他的孩子。目前也只有把心思放在萧强的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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