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是静谧无声,只有船桨拍打着水面的声音,激起一浪又一浪的水花。莹儿望了花想容一眼,从屋内取过一件披肩轻搭到了她的身上。花想容眼角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的波澜起伏,只是在偶然的垂首一瞥中流露出几分悲伤。她静静听着浪花声,夜里风大,连河水也不再轻柔流淌,有股森然的凉意在其中蠢蠢欲动。正傍惶着,忽闻有一声低沉冷厉的声音在召唤着她。
伴随着有力的声音响起时,仿佛是眼前的画面的在突然转换改变。她循着声音回过身,胸中的暖流激烈地翻滚着,盯着那个不知何时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两人相对而立,中间仿佛是隔着万丈深渊一般,花想容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他正好站在船舱门后的背光处,但是从那人的身形来看,却是和她父亲十分相似。片刻后,花想容轻轻的开口:“阿爹?”
修长的黑色身影闻言,走到了花想容的面前,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金铜面具,身上穿的是灰色金边的浅纹华服。唯能看见他明亮异常的眼睛,花想容根本分辨不出来他的身份。“阿爹吗?”花想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语气有些慌乱道,“你是谁?”
那人闻言眸光微闪,见她如此的害怕,才开口说话,“容儿,你不要怕。”他的声音低低的,音色十分的怪异,让人听起来很难相信,这是活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花想容有些惊怪的看着那黑色身影,这不声音完全不对,她不知这个人又会对使用些什么手段,只得后退几步,以防不测的回手抓着船边的栏杆。花想容移目看向莹儿,似是求证他是谁,却见到莹儿神色平静的向她点了点头。
那人抬手伸向了花想容,他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会吓到她。碰触到她脸颊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眼光相撞,似乎都想将对方看个彻底的透彻!花想容瞧着那眼睛似乎像是若柄利刃一样,想要在她的身上挖出两个窟窿,这个人是谁?他有什么样的目的?想到这里,花想容不容自己多想,抬手拂开他覆上自己脸颊的手。
那人见她如此,不由的目光一缩,接着转过了身,背对着花想容,低声说道:“容儿,我不会伤害你的。”
”
花想容道:“你为何要打着我父亲的名号,引我前来。还有我父亲他现在在哪里?”
那人平伏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道:“你父亲现在还不能来见你。不过,你放心,他现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说着他回过头,目光徐徐拂过花想容的面颊,“如今你回来了,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花想容摇头道:“我凭什么信你。”
那人亦道:“你必须信任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他有些急促,直视着花想容的眼睛。
花想容心中很不安,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柔声向着莹儿道:“我累了。”
莹儿看了一看那人,连忙点头道:“是,郡主,奴婢这就扶您进去休息。”接着她一步上前,跟着花想容回到了船舱,接着将木门一关,只留下那抹黑色的身影呆站在船头,一地落寞。
莹儿迅捷地把烛台上的蜡烛点燃。花想容换上了一身纯白色的蚕丝寝衣,她在床边坐下,低低道:“莹儿,我有事要问你?”
莹儿有些踌躇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道:“郡主,您问吧。”
花想容柔声道:“你可知你的主子是谁?”
莹儿依旧低着头道:“莹儿只是个下人,只见过主公仅仅几面而已。”
花想容抚摸着床上的深红色锦被,轻声道:“你们口口声声叫我郡主,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呢?”
莹儿“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呜咽着道:“郡主,莹儿和秋儿一同从燕都来到这里。刚上船时,就有人仔细叮嘱过我们姐妹俩要好好侍奉郡主。如今您回来了,我们只想着要好好的伺候您,是决不会骗您的。否则就算莹儿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花想容沉默了片刻,慢里斯条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暂时信你一次,方才你说你是从燕都来的?”
莹儿点点头,道:“回郡主,是的。”
花想容不觉自言自语道:“燕都被毁了,都不知道它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莹儿闻言,眼睛里不由的再次浮上了一层水汽,却不敢轻易落泪,只得淡淡道:“早已是一座空城了,能逃的人已经都逃走了。”
花想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是亲眼看见了原本繁华市井乍然变成了累累废墟,低头再看跪在地上的莹儿,好像是要落泪似的,不自觉的向她道:“不要哭。燕都没了就是没了,用再多的眼泪也是换不回来的。”
莹儿忙忙地将眼角的泪擦去,起身应了一声。
花想容接着道:“你不用害怕我,我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燕都的郡主,只不过是个平常的女子,和你一样无依无靠。放心,你不过是受人之命罢了,我是不会苛待你的。”
莹儿在旁听着,一时感动道:“郡主您千万别这样说。奴婢,本该就是要全心全意服侍您的。”
花想容闻言揉着额头道:“我也累了,你先退下吧。”接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道:“方才我见过的那个人,可是会一直留在这船上。你去给我问个明白,还有,就说等我明日定会亲自去见他。”
莹儿认真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奴婢这就去问明白。”见她出去了,花想容躺倒在了已经铺好了床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似是乌黑的流云盘绕在红色的锦被,屋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柑橘般清新的芬芳,花想容侧头想一想,脸颊上泛着清透的光泽,她将视线静静落在床边轻盈的沙幔上,脑海中浮现出刚才那位带着金铜面具的男子,微微觉得此人好似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