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血迹混合着雨水蔓延在青草间,分外刺目凄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全是商铺伙计的尸体。
“合真……”陆穹岩胸口仿佛被铁锤重击,红着眼睛怒吼一声,不到二个时辰的离别,七个伙计连同掌柜合真全倒在了地上。
合真静静的躺在草丛中,像是睡着一般,苍白的脸上甚至是一种释然的安详。
泪水在陆穹岩脸庞划过,把耳朵贴近已被鲜血浸透的胸口,在将要绝望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一丝颤动。
“她还活着,大夫?大夫呢!”陆穹岩欣喜若狂。但在这荒郊野外,怎么可能有大夫,幸好侍卫们都随身携带有伤药,急忙上前查看伤口敷药。
合真的腹部有一个血口,伤口极深,估计是当时喷涌的鲜血让凶手觉得必死无疑,没有再补一刀。
陆穹岩通红着眼睛,现在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极端的愤怒。吩咐骑术最好的侍卫,立刻抱起敷上止血药的合真返回城内就医。
巡查司的小头目战战兢兢的上前,不敢说话。陆穹岩怒骂一句废物,不管什么时代,这种职业总是在案发后才出现。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这里是郊外,不在巡查司日常巡逻范围之内。
“你叫什么?可有线索?”
“禀告殿下……下官哈斯,巡查司第七小队队长,正安排人手勘察。”巡查司直属代斯管辖,他知道眼前这位王子可是得罪不起的,不但是当权王子,更是代斯一派的红人。
“我有问你这么多吗,你怎么不去。”陆穹岩怒从心气,上前一脚踹过去,哈斯不敢避让,连滚带爬的跑去跟自己的手下一起勘察现场。
现场纷乱的马蹄印和翻动践踏的草地,除了伙计骑的独角外,估计大多是凶手的,但看不出到底有多少。每个独角蹄印重量都不相同,可惜刚刚下过雨,有些模糊不清了。并且陆穹岩对侦探也不擅长,只能尽力回忆着自己看过的侦探小说中的步骤。
“现在发现什么没有?”陆穹岩上前问哈斯。
“禀告殿下,根据现场蹄印,下官估计凶手大约在五十人以上。”哈斯神色严肃,“并且商铺伙计尸首未经翻动,不像是流盗抢劫杀人,凶手手法熟练,训练有素,大都一刀毙命,更像是有组织的仇杀。”
“派人追下去没有?”
“已经派人去了!”
陆穹岩听出他的意思,就是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埋伏。心里顿时震惊不已,让巡检司内卫把尸体翻过来。这些伙计脸上还保留着临死前绝望的惊恐,并且全都是背朝上趴在地上,伤口也多集中在背部,显然是逃跑时被追上砍杀而亡。
忍住胃中翻腾的胃液,陆穹岩一一查看每个死亡伙计,试图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除了以上两点,表情和背部伤口外,陆穹岩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殿下,您过来看看。”哈斯突然在合真倒下去的地方大声招呼道。
“发现什么了!”
“殿下,请看此地留下的蹄印,密集厚重,凶手在这里停留过。”哈斯指着周围的痕迹道。
“你是说当时,凶手把合真围在中间?”陆穹岩若有所思道。
“殿下英明,正是如此,当时凶手把合真姑娘围在中间,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要看看合真姑娘能否……”哈斯不敢再往下说,那么重的伤,没有当场死亡已经是奇迹了。
陆穹岩点点头,“现场是谁先发现的,带上来问问。”
哈斯吩咐手下带来一个干瘦的老头,显然还没从惊骇中惊醒,东草原不比西草原战乱,并且民风淳朴,估计老头一辈子也没看过这么多死尸在一块。
“老羊倌,还不拜见十三殿下。”
老头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陆穹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阿伯,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看到了什么?”
但老头也说不出所以然,他放牧到此地,已经是这样了,随即赶到土尔城报告。
陆穹岩大失所望,看看远处一群牧牛和羊铃,知道他所言非虚,让侍卫赏了些钱财,把老头牧群安顿好,先带回城里。
此时又赶到一批人马,领头的独角上正是代斯。
代斯神色凝重,“十三弟,听说是你商铺出了命案,二哥来迟了一步。”
“多谢二哥关心。”虽说是命案,但能让代斯亲自出马还真是看在陆穹岩的面子上。
代斯认真的听哈斯汇报经过,眉头越蹙越紧,“立刻调派人手,方圆内三百马程内都给我好好搜查一边。”在王城外竟然发现这样的事情,让他脸上也不很好看。
“十三弟,一次出动这么多人手,就为了杀掉你几个下人,恐怕此事不那么简单。”代斯忧心道。
“二哥说的不错,正是冲着我来的。”陆穹岩咬紧牙根,恨恨不已。
见代斯有些疑惑,陆穹岩把他每月都要到玉石作坊的习惯说了一遍,如果今天不是会见客人,恐怕自己带了几个侍卫也难逃此劫。并且把合真的情况说了一遍,当时场景应该是凶手马队已经计划好,一部分人追杀四散逃跑的伙计,另外一部分人把合真围在中间盘问,而合真肯定是告诉他们陆穹岩今天不来了,所以脸上才是释然的表情,凶手随即杀她泄愤之后逃亡。
“十三弟可有得罪什么人吗?”代斯点点头,对陆穹岩的分析表示认可。
“小弟这些年所作之事,二哥还不知道吗,生意场上自然是得罪了一些,不过我只从事玉石生意,别的生意却是不做,恐怕要从过往做这一行的人中探查了。”陆穹岩思索着最近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
“不可能,一个商行难能养得起如此多的武人。”代斯断然否定了陆穹岩的想法,土尔城甚至东草原情况他自然再熟悉不过,附近马匪甚至还带队清剿。
话音刚落,陆穹岩就与代斯目光骇然对视。
“三年多了,难道是他?”陆穹岩知道与代斯想到一起了。
“十五年都能忍得住,何况三年。”代斯缓缓说道,两人都用词谨慎,现在毕竟无凭无据,而所说之人确实如猜测的话那就极端棘手了。
十五年就是德利格尔送质的时间,十五年中从未有任意一次被费利所猜忌,蒙托攻打王城时,却是德利格尔亲手砍下费利头颅,悬挂外城数月。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短短三年就能忘记鞭刑之恨。
“十三弟,你放心吧,二哥为你做主。刚才我在路上遇见合真姑娘,你先去看看她吧。”代斯拍拍陆穹岩的肩膀,吩咐手下收敛尸体,清扫现场。陆穹岩正欲阻止,但想想算了,现在的勘察设备全靠人眼,但是看不出来,风吹雨淋,更加找不到痕迹了。
………………
合真躺在床上,脸色依然苍白,甚至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侍卫请来了王族御医正在诊治,四个侍女正焦急的候在一旁。
陆穹岩虽然心急火燎,但只能在一旁耐心等待,等御医出了房间才跟随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御医摇摇头,说只能开些外敷止血和内服补血药剂,能否活过来只能看神的旨意……
陆穹岩进屋,侍女们听到屋外对话,都抹着眼泪,但却不敢发出声音。
这次事件对于合真来说几乎就是无妄之灾,替陆穹岩受过,即使不是德利格尔所为,其他人也不会出动那么多人马对一个弱女子下手。这次要不是会见现任海商王黛丽丝,现在躺在这未必是谁了。陆穹岩心生愧疚,坐到合真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都别哭了,合真姐姐一定会好起来了。”陆穹岩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这番话没什么作用,合真每次来都会送些饰物,与侍女们互相间关系极为亲密,默默流泪顿时变成了一片抽泣。
陆穹岩不再阻止,紧了紧双手,“合真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次不论是谁干的,就算是天王天神,老子也要把他拉下马砍了。”语气间透出的森然肃杀之意让几个侍女反被吓的停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