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顿港口广场,人声鼎沸,车铃马杂,超过平日数倍的纽兰皇家陆军士兵正在执勤,经过一天一夜的打压,混乱不堪的局面将将被维持在爆发的边缘。着急出海却无奈停留在泊位上的船长们,用沙哑的声音最粗鄙的语言问候堵塞在出港航道上的船只。
从昨日早晨开始,皇家海军的疏导船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疏通出一条适合所有船只出港的水道。进港船只无法掉头,而后方的船只仍然在向港内挤压,包括空载与满载货物的刚刚进入惠顿近海的商船。
第二天清晨,舆论风向逐渐有了改变,由咒骂肇事者开始对港口管理的不满,一条消息在船员水手中传播,堵塞港口的船只是来抗议纽兰海军与海盗勾结,纵容私掠。
煽动人群的最好办法之一,就是让弱者同情弱者。
大鱼吃小鱼不仅仅是海面下的食物链法则,同样也是海面上航行的法则。海盗与私掠永远是出海讨生活的人心中最深的痛楚,堵塞在港口的人群口诛对象开始直指纽兰政府。质疑纽兰王国的政权效率底下、官员的腐败和黑幕,并且议论放纵实力大的海商私掠,才是造成此次港口大堵塞的首要因素。
“当当当……”
广场正面南侧庄严肃穆的钟楼顶端,海面上超过一海程距离都能看清的大钟敲了九响。
一辆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悄无声息的停至钟楼下方。马车车夫身材魁梧,把车前宽大的座椅占据的满满当当,引人侧目,透露出马车内乘客身份的不同寻常。
车门从内打开,走下两个高大的壮年男子,身穿普通的平民服饰,各立在车门左右,其中一人把手依靠在车门顶部。一位同样身穿平民服饰的少年迈下马车,整洁白净的脸盘上丝毫看不出有风雨侵袭的痕迹,举手投足缓慢稳重而不失优雅,眉宇间凝重,还带有几分秀丽的气质。
三人就在马车边上簇足观望,海风吹过,少年掏出一块纯白的丝巾,覆在嘴边轻咳了几声。
广场依然在嘈杂的争吵声中,这一切并有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艘小舢船上从拥挤成一团的船舰中穿梭,靠近了码头。士兵驱赶着一队被绳索连接捆绑的囚犯,从舢船上跳下上了码头。
这群囚犯样貌服饰各异,很容易就能认出国籍与种族的差异。但有着共同点,就是胸前只有船长才能佩戴的船舵徽章。
“为什么抓我。”但总有一人奋力地挣扎,“我是守法纳税商人,我有停泊许可……”
“闭嘴。”士兵推搡的囚犯,奋力推开人群,准备押送他们到停靠在广场一侧的囚车。
“我是守法商人,我有停泊许可……”被拖行的船长依然不依不挠的喊着口号。
“抗议纽兰海军不作为!”
“抗议纽兰海军纵容海盗为祸航线,私掠商船!”其他被捆绑的船长也开始向人群大喊。
士兵们开始挥舞皮鞭抽打,抗议声反而激起了海港围观人群的义愤,开始还只是几声呼和,到了后面竟然成了整齐划一的呐喊。人群开始涌向当中的士兵与被捆绑的船长,突变的状况让押送的士兵手足无措,场面群情激愤,呐喊声似乎要成为一场骚乱的导火索。
“洛诺,你去制止他们。”站在当中的年轻人有了几分怒意,看似文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听从您的旨意,尊贵的陛下。”身旁被成为洛诺的壮年男子向文弱少年施礼后,迈开大步走向广场中央。
“全部让开……全部让开……”周围维持持续的一位海军高级军官见势头不妙,掏出燧石手统对准闹事的人群。只是他的声音在成千上万人聚集的广场中太过微弱,甚至没有一个人回头张望。
海军军官气急败坏,指挥巡逻士兵全部举枪,做好射击的准备。突然从旁升过一只大手,狠狠的捏在军官的手腕上。
“呃。”军官手腕刺痛,不觉惨呼一声。大怒下扭头却看见洛诺的高大身形。
“啊,洛诺大人,您来了,太好了……”军官口中的骂声生生吞回,已刺痛抽搐到变形的脸上,挤出讨好的媚笑。
“蠢货,你还真想开枪射击?”洛诺手上加力,冷冷说道。
“大人,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军官受力不过,手统摔落在地上,而身边的士兵都已认出教训自己长官的是何许人,噤声甚至无人敢上前相劝。
洛诺率开军官手腕:“列阵包围这里,等我命令,对天鸣枪。”
“是,大人。”军官咧着嘴,看见身旁的士兵很多脸上已憋成猪肝色,忍不住狠狠一脚踹倒了最近一个士兵,“列一线阵。”
正在惦着脚尖看热闹的部分人,已有眼见发现情况不妙的,互相拉扯着离开。
士兵站成一排,枪口斜对天空,在洛诺的指挥下,骤然间想起一阵密集的枪声。弹丸带起的少量铁砂石没有飞出码头,而是落入骚动的人群中。
虽然不是对准人群射击,基本无杀伤力可言,但被从天而降的砂石波及的水手,疼痛难免,哀嚎、惊叫、斥骂声瞬间压过了抗议。
“锵……”士兵几乎同时收枪,拔出了雪亮的佩刀,锋冷光寒,广场上喧嚣声渐消,出现片刻的平静。
“我是王室御前侍卫长洛诺,陛下派我来请几位船长协助调查,全部散开。”洛诺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人群顿起一阵嗡嗡议论声。
“请诸位相信纽兰政府能处理好此次事件,相信国王陛下,不要在此逗留。”洛诺见场面控制住,再次说道。稍微侧身,已经看见马车边得少年与另外一个同伴登上马车,准备离开,知道少年已然把此事交给自己全权负责了,随即挥手让士兵组成的人墙留出一个缺口。
纽兰王室在国中的威望,果然产生了效果,不少人一言不发开始从缺口处鱼贯而出。
陆穹岩与德雷站在广场边,从头至尾看着一场潜在的骚乱被化为无形。
“走吧。”陆穹岩向德雷道。
此时正好是少年转身将要进去马车的瞬间,少年本无力黯淡的眼神似尖锋锐利,与陆穹岩懒洋洋的目光不经意间对撞,如彗星相撞爆出耀眼的银辉。少年动作稍微凝滞了一下,不再看向陆穹岩,顺势迈上马车。
那么一刹那间,陆穹岩是驱散寒冬的和煦海风,少年却是夏夜里划破夜幕的闪电。
陆穹岩正要问德雷时,已注意到他竟然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是?”陆穹岩心目中已经把传言与刚才见到的少年联系到一块。
“是威廉陛下。”德雷长出一口气。
“哦……”陆穹岩刚才还有些略微失望的心情,顿时化为今天不虚此行的感慨。
这就是全世界年轻一代中声望更甚于他的纽兰国君主——威廉·瑟曼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