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大战,已徐徐拉开序幕。朝房里,众大臣都在窃窃私语。
“太子爷被废,储位悬而未决,你们说皇上心里谁才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呢?”
“我看是十四阿哥吧,皇上把边疆战事全权交给他,上次给十四阿哥送行,那排场可快赶上裕亲王当年了,这难道不是立储的征兆吗,再说了哪个阿玛不偏爱小儿子啊!”
“我觉得是八阿哥,皇上都让他到南书房处理奏章了,再说了这些年八爷对咱们可不赖啊,民间齐称八阿哥是八贤王啊!”
“可皇上也让四阿哥去南书房了。”
“大伙儿可别忘了,真正能决定储位的人—胤如郡主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将来的丈夫说不定才是真正的储君人选哪!”
夜幕降临,福全和胤如已经回到了裕亲王府,因天色已晚,所以明早再进宫给皇上问安。
胤如让慕雪墨涵和岚漪把给众人买的礼物一件一件拿出来,然后一一交代她们明天进宫后分别送给各个人。
胤如拿起一个装饰精致的盒子,笑着对岚漪说;“这盒子里是三支簪子,分别送给我的三位表姐,荣宪公主,端静公主,恪靖公主。我可不敢让她们俩去送,因小时候三位姐姐刁难过我,我怕她们和姐姐们吵起来,所以岚漪麻烦你了。”
“多谢郡主信任,岚漪一定完成任务的。”岚漪小心地接过盒子。
慕雪在旁满是担忧地看着岚漪说:“岚漪,那你明天可真要小心了,那三位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和墨涵看见她们就心烦,你明天送完最好赶紧出来,要不不知怎么被她们刁难呢。”
“嗯,慕雪我知道了,我会当心的。”
墨涵将几件美丽的青纱汉服从箱子里捧出,放进胤如房间的衣柜里,赞叹地说:“哇,这‘天纱碧’真是名不虚传,材质细腻,配上郡主的冰肌玉骨,简直就是完美。只可惜宫里规矩太多,要不倒是可以送两件给温恪公主和敦怡公主,这两位公主和那三个可不一样,待人谦和有礼。”
乾清宫里,紫炉生烟,香烟渺渺,一副安详境态。康熙在桌前写字,片刻,一片苍劲有力的笔迹,落落整齐,赫然呈现纸上。
梁九功满脸笑意地走进来;“皇上,您瞧,谁回来了?”
康熙抬头,欣喜不已,福全和胤如齐齐下跪;“臣,儿臣恭请皇上圣安。”康熙连忙放下笔,走下来扶起两人,眼中有了久违的欣喜;“二哥,胤如,总算回来了。”
福全拱手笑答:“是,这些年劳皇上记挂了。”
“二哥二嫂鹣鲽情深,能达成二嫂的心愿,朕真为二哥高兴。”康熙又转身望着胤如,龙颜大悦:“如儿,总算回来了,朕好想念你做的那些点心,还有你的针灸和推拿。好了,现在朕不用再想念了,在宫里住段日子,你的叔母们都好想念你。”
胤如蹲身行礼:“是,儿臣遵旨。那儿臣现在就去做雪糕给您吃,您稍等片刻。”
康熙负手而立;“好,可要快些,朕的馋虫可要大闹五脏庙了。我和你阿玛先下盘棋。”
一会儿,胤如又走进殿里,身后的慕雪和墨涵端着雪糕,放到康熙面前。康熙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眼睛微眯,细细品味这道久违的美味。
胤如瞪大眼睛,凑上前问;“皇叔,怎么样,还和以前一样好吃吗?”
康熙睁眼,开心的说;“还是那么好吃,对了,好像又添了一种味道,有那么一点苦苦的,但好像又吃不出来,有股淡雅的花香,掩盖了苦味,吃下去很舒服。”
胤如认真地向康熙解释:“启禀皇叔,其实这苦苦的味道是栗子蜜,我听御厨说,您最近的胃口都不怎么好,我额娘留给我的那本她自己写的医书上说,栗子蜜可以调理肠道,健脾利胃,就是有那么点苦味,所以我在里面加了茉莉花瓣,希望可以遮掩苦味,可是还是被您吃出来了。”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朕真有幸,有你这个侄女在身边,以后可以天天吃到这种美味了。”康熙欣慰地说。
身旁的梁九功不禁掩嘴而笑。
康熙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奴才是想着,胤如郡主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嫁夫随夫,那时候皇上又要时常想念那种味道了。”
“只要胤如愿意,就可以嫁给朕的一位阿哥,那时候成了朕的儿媳妇,不又可以呆在朕的身边给朕做好吃的了。”
“奴才多虑了。”
福全听到这话,略顿了顿在棋盘上落子的手。
胤如立在一旁,没有答话,心中思绪万千。
康熙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抬头对福全说;“对了,二哥,朕想把温恪指给鄂尔泰,不知二哥意下如何?”
福全回过神来,笑着说:“温恪公主宽厚温和,臣多谢皇上了。”
康熙大喜:“那太好了,给温恪一个好归宿,也算朕给敏妃在天之灵的交代了。真好,老四刚成了亲,宫里又要办喜事了。”
康熙说这话是眼神望到了胤如,发现在提到胤禛时,她眼神沉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宫门口,慕雪等人坐着辆马车,把给宫里人带的礼物送进来。
八阿哥胤禩正好也策马进宫。
看到是胤如的马车,便伫立窗前,车马行得极缓,忽见那乘马车中,阳光映在银线绣花上,本来十分炫目,可帘后露出一张芙蓉秀脸,惊鸿一瞥之间,竟比这六月骄阳更加耀眼。岚漪的脸从窗中露出来。胤禩只觉心下一震。
岚漪微微转头,日光下,修长的身影,不近不远的站在那里。
他的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她的头发墨黑,衬托出她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岚漪也失了神,手上的帕子不禁从窗中掉落,怔怔地看向胤禩,又忽的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胤禩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拾起那秀帕,一股清香沁人心脾。他浅笑,把帕子递到窗前。岚漪心中如小鹿乱撞,脸上满是红晕,娇羞可人。
她连忙羞怯地从胤禩手中接过帕子:“多谢。”就连忙把帘子放下,轻抚着心口。
胤禩望着马车远去的影子,感觉到心似乎本什么温暖着,从未有过的欣喜与欢乐。
御花园里,胤禩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
“八哥。”
胤誐脸上孩子气的笑容,说道:“听说胤如这次回来,带了一个汉人女子回宫,名字不错,叫什么岚漪。那模样真是好,跟咱们宫里这些庸脂俗粉比好多了,可是,跟胤如比还是差远了。”
胤禟指着远处:“看,说曹操曹操到。既然她刚进宫,对宫里的事儿应该还不清楚,如果咱们能让她为我们办事,打听到胤如最隐秘的消息,那么......。”
岚漪捧着盒子,在御花园里穿梭,如一只美丽轻盈的蝴蝶。
胤禩脸上闪过讳莫如深的笑容:“那么就来场英雄救美吧。”
胤誐拱了拱胤禩,说道:“八哥,我劝你小心着点,八嫂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她的性子你可不是不清楚,跟四嫂一样。她的身份对我们很重要,你可小心些,别惹祸上身,惹恼了安亲王。”
“我自有分寸。九弟,麻烦你了。”胤禩略一抬手。
胤禟苦笑:“看来,又是我做这个恶人了。”
于是,胤禟阔步向前,直直地向岚漪走过去,岚漪冷不防,被胤禟重重地撞了一下。
胤禟假装很生气,指着岚漪大骂:“哪里来的奴才,竟敢撞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九阿哥。”
岚漪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九阿哥恕罪,奴婢无意冲撞了九阿哥,奴婢刚来宫里不懂规矩,请九阿哥恕罪。”
这时,胤禩走了过来,微微推开怒火满天的胤禟:“九弟,别生气,别吓着人家。”
他连忙扶起岚漪,温柔地说:“姑娘好像是胤如郡主的人,我九弟说话就是这样,姑娘别介意。未知姑娘芳名是何?”
岚漪抬眼看着胤禩,不觉一惊,心里又狂热的跳起来。她努力定了定神,静声回答:“奴婢岚漪谢八阿哥恩典。”
“岚漪?这名字真美。”胤禩看着眼前佳人,她虽衣着不华,却自有一种过人风华,姿容绰然,难以描画,胤禩心又有了那一次的感觉。
流孟亭里,胤如在其间抚琴。一曲幽婉的《凤求凰》从琴弦及指尖中倾泻而出。
高潮迭起,胤如疾速抚弦。她心中沉痛,依稀记得少时和胤禛一起在这里抚琴,似乎还能闻到当年萦绕在鼻前的淡淡清香和惬意无忧的气息。可为何一切物是人非,渐渐地,胤如手下快了很多,似乎快将琴弦扯断。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另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的心,并不比胤如少痛一分。
做了亲王以后,就要搬到宫外去住。他不想进宫,因为宫里再没有一双可以共同温暖的手,也不想回家,那个王府里,那个骄傲跋扈的女人,让他心烦不已。
胤禛独自一人在御花园里走着,他知道胤如回来了,可他却没有勇气去见她,她的那封回信,胤禛已知晓是什么意思。
流孟亭里,高山流水,就这样牵引着他的步伐,他的眼神,他的瞳孔,黯淡深沉的如同一潭死水,让人不敢一眼望到底,因为害怕看透他的心底时自己也会忍不住悲伤与不忍。
“啪!”一根琴弦再也承受不住胤如心中那份无法逝去的伤悲,猛的脱落琴身,飞扬上来。
有人刚好接住了那根弹上来的琴弦,胤如抬眼:是他。
她尴尬的笑了笑:“四哥。”
胤禛望着她,眼底有了一点点微光:“宫中能弹出如此绝世音律的人,除了你,绝无仅有。”
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四哥过奖了,我有事先走了。”她好想逃离,说着她抱起古琴,转身就要走。
经过胤禛的身侧,胤禛握住了她的手臂:“我帮你修琴。”
胤如感到手臂上的那只手已经冷得没有了温度;“四哥,不必了,我自己会修,四哥已经成亲了,还是......”
“你的那封信我看明白了,也懂了,我只想再为你做些可以做的事。”
胤如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她的神情恢复成平日的淡静,点了点头,松开手。
胤禛小心翼翼地把琴修好,胤如让慕雪拿来一个香包:“谢谢四哥,妹妹也回赠一个礼物,是我做的驱蚊的香包,盛夏快到了,蚊子多,四哥小心防暑,妹妹先告辞了。”
胤禛握住那香包,目送着胤如离去的背影,胤如,难道我们之间只有这些身份了?
胤禛回到王府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坐在客厅里,细眉剑挑:“那个狐狸精回来了?”
胤禛愠怒:“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些,谁是狐狸精?”
“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谁就是狐狸精。”
“是,我爱她,我的心从六岁开始就在她身上。但你是皇阿玛赐婚,我没办法。我告诉你,我看在你阿玛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你以后要是再敢放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胤禛怒目而视。
乌拉那拉氏站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泪流满面:“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福晋。”
胤禛愤怒地甩开她的手:“我不想跟你多费口舌。”抽身离去。
乌拉那拉氏听到他的话,身子一软,跌坐在凳子上。眼神一瞥,发现地上有一个精致的香包,她连忙捡起来。
那香包上的绣工精湛无比,带些江南风格,清秀脱俗,与众不同。
她攥紧那香包;“哼!”
永和宫里,德妃拉着胤如的手,语气堪忧地说;“胤如,你四哥四嫂近来不怎么好啊,我知道天下只有你才能劝动你四哥,你找个机会帮他们俩说和说和吧,跟你四哥说说。”
胤如心中内疚不已,这件事,她认为自己难辞其咎,郑重地向德妃点了点头。
“娘娘,郡主,四阿哥来了。”身**女报道。
胤禛请过安后,静静地坐在那儿,想却又不敢看胤如。
胤如站起身来,裣衽对德妃行礼:“听说熊赐履和顾八代两位师傅今日在上书房对弈,儿臣想去看看两位师傅,先告辞了。”
德妃也起了身,温和地笑道:“老四,你陪着胤如去,也去看看师傅们。”
“儿臣遵旨。”
看着他们俩退去,计谋得逞似地满意地笑着。身后的贴身宫女翠玉不经疑惑:“娘娘,您这是何意,您不是最怕胤如郡主和四阿哥凑一块了吗,怎么还......”
德妃坐下,喝了口茶;“这就叫欲擒故纵,把胤禛和胤如拆散,本宫不能正出面,而要利用老四的媳妇,她是个醋坛子,以她的性子,你觉得她会放过胤如吗,胤如不想生事端,一定会知难而退,远离老四。我记得今儿她快来给本宫请安了吧!”
说人人到,乌拉那拉氏怒气冲天的走进了永和宫。
“儿臣参见额娘。”
“快起来吧。”
乌拉那拉氏从袖间掏出香包,递到德妃面前:“额娘,您看,这好像是宫里的人绣的,这做工这么精细,外头绣不来啊。”
德妃微扬嘴角,正如她所料,乌拉那拉氏来兴师问罪了。“这么好的绣工,又带江南风韵,铁定是胤如绣的呀。这不会是老四身上的吧!看你这样,一定是了。唉,胤如这孩子也真是的,虽说小时候兄妹感情好,可哥哥成亲了也该注意些,皇上宠着她,本宫也不方便说什么。”
乌拉那拉氏气得拍着桌子;“这个贱女人。”
德妃连忙掩住乌拉那拉氏的嘴;“孩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皇上宠她,她阿玛手里又有御赐免死的金牌令箭。”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不信,皇阿玛连是非都不分了。额娘,她现在在哪儿?”
“又拉着老四陪她在御花园散步,还说什么一起去看师傅。”
乌拉那拉氏连忙起身:“太过分了,我绝不放过她,儿臣告退。”
御花园里,百花争奇斗艳,蝶舞纷飞。
胤如和胤禛并肩走着,慕雪和墨涵跟在身后。
“四哥,别总和四嫂置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你......”
话还未说完,胤如就看见乌拉那拉氏冲着他们过来了。
胤如温和地笑着,裣衽为礼;“四嫂好。”
胤如见她满眼戾气,知道她所来为何了。
胤禛怕她伤害胤如,“你来做什么,回去。”
乌拉那拉氏从胤如身上移开视线看向胤禛:“你当然不希望我来了。”
乌拉那拉氏走到胤如面前,猛然抬手。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打在胤如的左脸上。
乌拉那拉氏这一巴掌使足了力气,在她的手打上胤如脸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火光迸出。
胤如的脸重重地歪下去,左脸上的巴掌印痕慢慢凸浮出来,火辣辣的疼痛着。
“胤如!”
“郡主!”
胤禛心痛地喊道,他拉住四福晋的手,“你做什么,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这个女人一直霸占着你,她去江南,可她一直住在你心里,现在她回来了,就更肆无忌惮了,是吗?爱新觉罗·胤如,我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得逞。”
胤如的脸色苍白如纸,她艰难的抬起头,嘴角涌出淡淡的血腥气:“四嫂,你可能误会了。”
乌拉那拉氏得礼不饶人,步步紧逼;“误会,你可真会装啊。我听说你额娘不是正统的满人,是个南蛮子,还真是家学渊源啊,你额娘是不是还教了你怎么勾引大清的王爷啊?”
胤如眼中流露出一丝愠怒,她什么都能忍。只是,她最痛恨别人伤害她最爱的人。
“放肆。”震怒的天子之音响彻御花园上空。
众人都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假山后面,康熙缓步而出。威严的龙袍散发出的帝王霸气令人胆战心惊。
“儿臣参见皇阿玛。”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掌掴郡主,胤如从小到大,朕都没弹过她一指甲,你居然敢打她,还口出狂言侮辱裕王福晋,你放肆。”
乌拉那拉氏连忙抬头,正视康熙;“皇阿玛,儿臣并非无事生非,胤如郡主对四爷余情未了,您看,这个香包就是证据。”
她把香包递到康熙面前,理直气壮。
康熙冷哼一声,也从身上解下一个差不多的香包,扔到她面前:“朕也有,你是不是也要说朕跟胤如也余情未了啊!”
乌拉那拉氏跪着发抖,连忙求饶;“皇阿玛恕罪,儿臣错怪胤如郡主了,儿臣再也不敢了,皇阿玛恕罪,皇阿玛恕罪。”
“你简直罪无可恕,朕今天就替老四休了你这个妒妇,来人呐,朕要宣旨: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妒悍不逊,着即革去爱新觉罗宗籍。”
胤禛心中爽然。
胤如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刚想上去替她求情,慕雪和墨涵连忙拉住她:“郡主,皇上已宣旨,君无戏言,再言无用了。”
胤如最终没有踏出那一步。康熙走到胤如身边;“孩子,疼不疼,你又受委屈了。”
胤如笑答:“儿臣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