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苗没想到张志华出手居然这么阔绰,居然将自己的骨灰安葬在S市最贵的墓地,要知道,这块墓地是一片靠近海边的山坡,风景得天独厚,朝迎天际第一缕晨光,夜伴一幕闪耀星月,更有潮声轻入梦,花香拂面更风清,也因此,这里的地价比S市的房价要贵的多,最便宜的也要十万以上一平米,而张志华给自己选的这块,估计得二十万一平米。
何苗讽刺的弯弯嘴角,按着张家一贯的消费水准,这大概是张家这么多年来,最奢侈的一次了吧,还是花在了她这个“生不出儿子,对不起老张家”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她亲爱的婆婆大人会不会心疼得吐血。
现场气氛很压抑,来的人不是很多,但自己认识的也就只有顾倾心和田丝丝这两个自己同学好友。也对,自从父亲去世后,继母和弟弟几乎是不和自己往来了。而张家早在张志华没有出人头地之前,就和所有的亲戚断绝了往来。
何苗的心里很感动,丝丝的父母是外交官,她一毕业就是随父母去了国外,在那里认识了男友,定居,很多年没有回国了,没想到还特意赶回来为自己送行。还有顾倾心,一院之长,那么忙的人。还有一个姬静,大概是因为是公众人物,不好出现,但自己也是看到了她送来的鲜花。
而今天来的那些不认识的人,应该都是张志华商场上的朋友吧。这些人明明都不认识自己,却个个满脸悲痛。
可惜天气很好,阳光特别的灿烂,好像故意要破坏营造的悲伤气氛似地。
不过她现在作为苗沁语,只是一个张家的一个普通好友而已,和现在的母亲一起,站在人群的最后排,没有表情的听牧师在声情并茂,伤心不已,纠结沉痛的念着悼念词。
悼念词应该是张志华亲手写的,她知道他的文笔一向是很好的。果然,悼念词字字痛心又深情的回顾了他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以及现在对于自己的意外死亡的痛心疾首,仅仅凭文字就可想象出一个不忍送别亡妻的孤独深情好丈夫的形象。
可惜的是,何苗听了许久却是无言大于感动,她一向是个理性的人,此刻提醒自己不跟着回忆去感动后,竟发现,张志华似乎忽略了他们婚后的几年生活,他对她的整个感情寄托都在小时候至结婚之前,那个温顺柔和的自己。对自己的刻意褒扬也只是赞扬自己是个温柔贴心的小女人,一点都没有提及工作中的自己。何苗苦笑,或者张志华是不是只爱他心目中的那个何苗吧。
而且,悼念词结束的时候,何苗甚至已经在生气了,因为她没有想到是,张志华竟然提也没提孩子的事情!
那可也是他的孩子呀!尽管只有两个月的生命,尽管还未来得及与这个世界见面,可是那也是自己和他的孩子呀。如果不是这次的意外,或许明年的这个时候,宝宝已经可以看着他的爸爸笑了,他怎么能当宝宝不存在呢。
张志华一直垂着头,何苗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她真的很想上前问问他,他置宝宝何在?
自己现在得到老天的垂怜得以重生,宝宝却是死后连个墓碑都没有。
何苗替宝宝感到心痛。他张志华现在可是已经有了不久便出生的孩子,所以才一点都不在乎宝宝的吗?马茜那个孕妇得意的笑,一下子又出现在了何苗,何苗冷冷的想,从自己的墓地回去之后,是不是张志华又会和那个小贱人在一起,一家三口,甜甜蜜蜜?而她和宝宝却是一个不留痕迹的离开,一个不得已真面目示人。
何苗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在心里说:宝宝,你不需要虚伪的人替你立什么墓碑,不需要,你的墓碑永远立在妈妈的心里,总有一天,会用恶人的血来祭!
不管何苗心里的波涛汹涌,现场的人却依然是听得感同身受,流泪不已。
只是,在散场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她的好友顾倾心和田丝丝围住了张志华。
何苗跟着转过头去,才见到张志华的样子。只是短短三四天而已,但是他仿佛瘦了许多,何苗冷笑,他难道是为自己的死愧疚了?
张志华抱着胳膊神情憔悴,一脸的伤心,田丝丝却是不领情,但这里毕竟是墓地,不好大声的说话,可是她还是狠狠的责问道:“姓张的,你说,苗苗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不要跟我说什么失足踩空的鬼话,苗苗那么小心仔细的人,我可不相信!”
声音被刻意压低,但是在空旷的墓地,何苗还是隐约的听到了,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要掉下来,七年的同学,三十年的青梅竹马,却是自己的同学更加的了解自己,张志华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在悼念词中说自己是失足踩空。
何苗让母亲先走,说自己还要顺带看望下父亲,跟父亲说说话。因为苗沁语父亲的墓确实也是在这里,母亲不疑有他,便点点头甚为欣慰的先走了。
何苗躲在一处树下,静静的看着。
面对田丝丝的质问,张志华却是不说话,只愣愣的侧着头看着何苗墓上那张腼腆的笑脸。
田丝丝更加的愤怒,伸手便要去推搡他。
顾倾心赶紧拉住她,道:“丝丝别激动。让他先冷静冷静。”心里却是一样的怀疑,她们几个人一起生活了六七年,彼此都很了解对方。何苗一直是很认真生活的人,为人特别的谨慎,记得当初她们实习的时候,刚接触临床,大家都是小菜鸟,全班同学都或多或少的都犯过一些错误,但苗苗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却是从未犯过一个错误。
就因为她的谨慎小心,每遇到一个自己没见过的病例或者没处理过的问题,总是再三的查阅资料和询问老师,有把握之后才开始处理。正是因为这么谨慎的性格,何苗她在妇产科工作了四年,没有一个病人对她有异议。
试问这样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失足丧命呢?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一定是非常让她失控的大事。可是一个饭店的门口,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呢?倾心一时也想不出来。
于是顾倾心轻轻的开口问:“张志华,是不是,苗苗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是对你有什么误会?”苗苗她还没有孩子,能让她失控的,也就只有张志华了,她也只能这么猜测。
却没想,张志华闻言,却是身子一晃,憔悴的脸色白了白。倾心顿时若有所思。
张志华此刻心里的确是一震。何苗死了已经四天了,从在医院医生宣布死亡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没回过神来,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死了呢?仿佛明明前一刻还抱着温存呢,这一刻却是连心里都空荡了。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控制不住的去想何苗的笑,尤其是自己高考毕业那年,她等在自己的考场外,拿着个水壶,冲自己温柔一笑,大大的眼睛,尽是说不尽的娇俏。
可是,现在,人没了,再也看不见了。
张志华不敢去想何苗为什么就踩空了台阶,他说到底也是个心里懦弱的人,不敢把何苗的死归结在自己的身上,那样的包袱太沉重,所以纵使知道自己的出轨伤害了何苗,还是把何苗的死归结为意外。反正事情到底如何,也没有外人知道,不是吗?
可是,现在被顾倾心这么轻轻一问,他突然就胆怯了,害怕了。
顾倾心和别人不一样,她不仅仅是何苗的同学,也是自己的贵人。张志华知道他能在S市这么快的就闯出一番小天地,与家世大的顾家分不开关系。
在顾倾心这么一位有能力有背景的女人面前,纵使有大男子主义的他也难免觉得自己低人一头,更何况,张志华此刻心神一警:小苗虽然不在了,与顾家的联系却不能就这么的断了。他突然就害怕了,要是让顾倾心知道自己有外遇的事。。。。。。
张志华的神色变化只在一念之间,田丝丝和倾心却是都看见了,丝丝更是就要责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苗苗的事了,可没想,还没再次开口,张志华的眼泪却就这么的掉了下来。
她俩一下子愣了。
只见,张志华似乎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悲痛,可是,眼泪依然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他没有哭出声音来,只时不时的低低哽咽一声,下一秒便又无声。一个大男人,哭的如此的压抑悲痛,他的长相本又是老实可靠的,这样子的他,分明就是真心的为妻子的死而悲痛欲绝,哪里有半分心虚的样子,连顾倾心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乱想了。
不远处的树下,何苗转身,一步一步的顺着台阶而下,走的十分的稳当,只垂着泛出发白骨节的手泄露她的情绪:害死了我和宝宝的你,现在却在我的坟前哭,平白脏了我们轮回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