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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不会恋爱

葛琳刚刚离婚一个月,但在她与新结识的朋友,她所供职的赤县旅行社的一位客户汪锡仁会面时,说了一番叫多经世事的汪处也有些吃惊的话。

“那个人在我的心目中已经完全蒸发了。也怪啰,我有时想回忆他长得什么样,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可能是缘分尽了吧。”

汪锡仁之所以觉得这位女士非同寻常,是因为按他老家汉津市的说法:“够艮的。”“艮”,类似于牛皮筋,软硬不吃,而且很难被感动;是否近似时尚语的“酷”,他还说不准。不过,三个月前他参加旅游团去北欧,葛琳女士做领队兼导游,在飞机上闲谈,她告诉他,她与丈夫婚前曾恋爱三年,结婚后又历经七年。既然是相处十年之久,怎么刚离婚就“蒸发”了,甚至连对方的影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言语夸张,那就是她这人也忒特殊了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身上肯定有吸引他的地方,不然为什么一次北欧行就开始交往了呢?

当然不能欺骗自己,他总觉得她身上有那么一种特殊的味儿。什么味儿,说不清楚。作为市出版局的一个处长,审读了多少文学、哲学、社会学的书籍,好像也没有完全回答了这个似解似不解的问题。其实,葛真的还够不上多么漂亮。她的两只眼睛按他老家的话说,还有几分“眍”,就是眼珠深陷在眼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一副小白眼镜遮掩着,很可能真够人受的。还有,她的腿并不修长,当然绝对不是罗圈腿,胸部也并不怎么丰满。有一次她约他出来喝咖啡,她站起来,理了理新买的毛衣,显得很有线条,胸乳很鼓。当江锡仁含蓄地称赞时,她却自爆不足说:“假的。”无疑说,是胸罩起了伪装的作用。不过,这使最反感虚伪的江锡仁对她增进了一份好感。后来,又有几件事进一步印证了他认为的这个优点。那是在一次对话时,他从她的风度气质上判断,应该是出身于知识分子的比较富裕之家,而她却自报家门:“恰恰相反,我爸是房管所的房管员,我妈是街道小厂的临时工。”这种就低不就高的拒绝虚夸,使他认为在当今白领女性中是一种很难得的品性。

而另一方面的发现又构成他心目中的另一亮点,就是她在钱上不贪便宜。那是在相识的头一两个月内,他们每周差不多都要会面,有时在宾馆饭店的咖啡厅,有时在肯德基、麦当劳等快餐厅,有时在幽静的茶馆里。公园、电影院没有去,不是谁不愿去,而是她的工作不允许,确实没有那样完整的时间。这一切都是以彼此类同的命运为前提:她从一开始便得知他也是单身,他的妻子在一次集体探险登山旅游中意外殉身,有个儿子被外公外婆带至加拿大读书。在这点上她更加孑然。不言而喻,至少在男方的心目中,彼此的关系是“往前走”的,不管相互是否表明了这一点。

按照约定俗成的隐性规则,一双男女在一起用餐之类一般应由男方买单,开始时他们也是这样做的。可有一次,她郑重其事打的带着他来到一家名为“潮穗村”的粤菜馆,而且要了个比较讲究的单间,边吃边聊。她要的菜很丰盛,他制止也是枉然,好像完全是有备而来,弄得这家少见多怪的饭馆女服务员在玻璃门外向里张望。他对此有点生气,她却毫不在意。结果饭菜大都剩下了,她也没打包。在结账时,她在服务员的托盘中搁了四百元大票,只找回几元零钱。这给汪锡仁的感觉是:在钱的问题上她绝不吝啬而且绝不亏欠男方。

可是,在别的方面却完全是另一种局面。有一次会面后天色已晚,过地下通道时他内心激情涌动,情不自禁握住了她本来就挨得很近的手,她则断然甩掉了他的手,还加了一句话:“我自己会走!”他当时非常尴尬,自尊心很受刺激,以致在地铁站分手时,他的“再见”里包含着永远拜拜的意思。

他怎能知道,她自小受到父母的教导是绝对“不能叫男人占便宜”。妈妈说得更具体:“男人,包括跟你结婚的男人,骨子里都天然有一种流氓的性体。”想想,整天在耳根上嗡嗡,一个女孩儿家焉能不受一点影响?

虽然他已下了不想见面的决心,却经不住她若无其事的电话。他不能不承认内心就像有个小馋虫在勾着他,一次又一次地还是见面了。但她还是那样不温不火,也没感觉到她有什么“改进”的意思。相反地,仍是那样我行我素,在彼此聊兴正浓时,她电话响了,插上耳线一说就是十分钟、二十分钟,都是业务方面的事情,半点不考虑对面坐着一个大活人,更不体恤对方等待的感觉。直至她打完了,至多说一句:“整天都是这些乱事儿!”接着再聊下去,但当她一看表:“哟,四点钟还有会。”起身拎着包儿就走,至多丢下一句:“你自己先喝着。”这算什么话?

时间一长,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与她在一起是“爱也爱不成,恨也恨不起”,但肯定缘分未绝,因为他们之间还是在见着、聊着,有时也很开心。

因为每次见面时,他都会带几本她喜欢看的书,她的确很高兴:“你给我的精神食粮太充分了,我出差坐飞机乘火车再也不闷了。”

也许是出于回报(至少他是这样理解的),有一次见面时,她拿出两块手表,说是托人从瑞士带来的,将一块大些的送给汪,自自然然地说:“这男款的给你,女款的我自己用用看!”如按一般规律推测,她这话,这做法,暗示性已很明显;可他并不那么奢想,因为眼前这位女性比较特别,但他还是收下了她的赠予。

他有时甚至这样想:她总是“又打又拉”,或者叫“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吃”。也许不见得是她非常明确的主观故意。因为,有一次她的几句话说得还是涌自心底:

“不是不爱,只是……我们不要那样……”她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在“那样”后面做了一个显然是英文词儿的注解。不过因为汪的外语不太好,没有听得清楚。

不管你觉得怪诞也好,还是觉得充满矛盾甚至不近人情也罢,反正这些可能就是她的真实想法。难道她已意识到对方有“那样”的进逼吗?

还没等到他对她的这番话作出回应,汪就被告知:要去黔西南的一个贫困县挂职,做县委副书记,而且准备一下就得马上动身。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她,她的回答是:“是吗?”也没有按通常情理为他饯行之类。

“多长时间?”她接着又问。

“两年。”

“哦。”

对于去偏僻地区挂职工作,汪锡仁毫不憷头,反而有“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的心情。而对于遗下的这段“情”,却依然有密云不雨的怏怏之感。不过,他并没有上门去向她辞行。

《中外旅游报》副刊部主任许中谦是华清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年仅三十一岁已是副高职称,笔头子很快,工作作风也扎实。虽然他个头中等,相貌一般,而且面容较黑,一脸粉刺,但性格温和适中,从不招人讨厌。

最近,为写一篇《旅游事业的发展及存在的问题》重头文章,他专程采访了赤县旅行社的副总葛琳女士。其实在这以前,他就听这家旅行社的熟人说起这位三十六岁的女副总,工作作风很干练,“有一套”。果然一见面交谈,她干脆利落,提供了一切他所需要的有用材料。在采访结束时,他出于某种特殊的感觉,鼓励她也写写旅游散文之类,事实上是向她约稿了。她说她在上学时是爱好写作的,老师经常在课堂上念她的作文给同学们听,可多年不练,手也生疏了。许说可以再拾起来嘛。他说得非常认真而恳切。

一周后,她居然如约“交卷”。

星期六,许中谦自动来办公室加班。在制作中的大样和自己往外发的电子版投稿固然要做完,但更关切的还是葛琳的那篇散文是否已经见报。尽管他知道已经安排好的版面没有极特殊的原因是不会变换的,却还是要一睹才宽心。为此他先奔向楼下收发室,问大孙当天的报纸拿来了没有。大孙与他很熟,毫不迟疑,立马从窗口上递过一张当天的本报。许中谦当即翻到第七版“国外风情”栏目,在虽不靠上却也显眼的位置赫然凸现作者“葛琳”二字,标题是《肯尼亚天然动物园纪胜》。一块石头落地,轻松得好比冲锋的战士将红旗插上了高地。出乎意外,也就在十天以后,他接到葛琳那个略带怪调的公鸭嗓的电话,表露出明显的不满意。

“许先生,你们报纸的稿费寄得倒是蛮快的,不过真是可怜,一篇文章才一千五百大角。到哪天我请你喝茶?铁观音怕是不够,一般的祁门红可能还将就,哈哈哈!”最后笑得也有点怪怪的。

小许愣住了,不,是被塑成了泥胎子。好在十分钟后又缓过神儿来:本来以为大功告成,事情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可没承想人家不但不领情,还来了一顿冷嘲热讽。有一点他真的不解:小时候听老师说,出身贫寒的下层民众,就是子孙后代也是相对比较淳朴的。本人许中谦出身于贫下中农家庭,从来没有感到一百二百稿费有什么寒碜。而且说实话,葛琳的一百五十元稿费是他亲手划的,并没有违规,但亦是一篇散文或一首诗在本报稿费标准的上限。她的鄙夷不屑,令他好生不解。因为,据她自己说,她父亲不过是当过房管所的房管员,她母亲在街道小厂当包装工,后来又在街道当“协管”,监督随地吐痰的人,也都不是上层贵族呀,可为什么这样呢?……

现在的三十一岁“男生”,仍是年轻人。可能是天性脆弱,许真的有点伤心和失望,很长时间没有与葛联系。但葛却终于打电话过来,而且破天荒地约他周六去远近闻名的东山桃林看桃花。许一扫近日的阴郁心情,当即允诺。此举在她来说,实非轻而易举。

如时来到东山,许要去买门票,她几乎用喝令的口吻拦住了他:“哪有这种道理,是我约的你,当然得我买票。”三十元一张,不算多,但她的“实事求是”,还是给了他良好的印象。

与她走在一起,许觉得异样地惬意。想到部里那位新来不久的、大北大学的研究生小吴,明显对他有意,处处照顾他。他倒不是因为她黑瘦些,主要是没有感觉,尽管她比眼前这位“过来人”要小十岁,却无法相比。在相互指点赏花时,他还对她谈了一些国内外的爱情佳话。波兰的钢琴家肖邦和女作家乔治桑的恋情啦,苏俄诗人叶赛宁与美国女舞蹈家邓肯的恋爱啦,而且最后他还归结说:“这些都是姐弟恋的典型。”葛却听得津津有味,但当上山时他顺势一揽她的腰身,她竟说:“我自己能上!”给了他一个特别的感觉,好像有一点“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味道。

上次葛琳给小许打电话,说她最近买了新房子,装修后要弄得体面更有文化层次些。她听人说,什么也不及名人字画挂在墙上“抬色”,档次高。她这才想起许中谦有路子,因为上次在一起喝茶时,他透露他也有美术版面,间或也发表些书画家的作品,跟一些有名的书画家“挺熟”。电话打过去,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没想到,他“运作”得这么快,也就是十天光景,画就送上门来了。其实,她哪里知道,对于小许而言,搞到画家张二千的这幅画也并非易事,因为张的画作目前的价位也达到每平尺一万元。许中谦如何能够求得,个中的辛酸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谁叫他为了使关系更进一步而把话说得过头了呢?不过,一旦画作到手,他还是非常高兴,毫不迟疑,打的赶到赤县旅行社。须知,他平时基本上都是乘公交车,毕竟“刷卡”比打的要省钱,可又担心乘公交车拥挤弄伤了画,只好破费一下了。可稳坐办公室的葛琳又哪里知道这种种委曲呢?

许中谦刚刚走进赤县旅行社大门,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真应了那句成语“不及掩耳”,事实上掩耳又有何用?七拐八弯,上楼到了最里边的一间办公室,一进门葛琳正在为一位下属签字。一见他进来,拈笔的手向对面的椅子示意,许中谦悄声儿坐下来。等她签完了字,那位下属离开之后,小许才将这幅水墨画展放给她看。他满心希望得到她最满意的表示。

“嗯,还行。不过,可惜是水墨画,我最喜欢的是油画。”

她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评价,使送画者一下子又变成一个考试不及格的中学生。每当这时候,他总是下意识地搔着长粉刺的右上嘴角。至少在这瞬间,如果她注意到他,便会发现他表现为一种近似龇牙咧嘴的样子。这自然会被她觉得是很露怯的形象。

不管怎么,她还是将画卷起搁在文件柜的下层了。回过身来说了声:“你喝茶。”但没有道谢。这在许中谦的理解中,不是她不礼貌,不懂事,而是关系进了一步,不必那样客气了。这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使两位对话者不禁都紧眨了一下眼睛。不大工夫,雷声劈将下来,天空好像有人挥动巨大的墨刷子,将整个窗外都涂了个乌眼青。屋顶中央的灯管似在摇曳,也不知谁是推手。

大雨点子横扫下来,打得窗玻璃噗噗作响。许中谦一惊:“不行,我要抓紧回报社。”他的责任心告诉他,下班前他还有一个版的大样要看,他只恐雨下得太大立交桥下面积水,无论是公交车还是小汽车都难以通行,上一场大暴雨就出现过这样的局面。

“哦,你走,也得找把雨伞拿着。”葛琳说着,到旁边的几个办公室向同事借伞,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她回来摊着双手说:“这可怎么办?”

“没事儿,关系不大,我走了!”许中谦拢了一下蓬乱的分头,然后,抢出门去。然而,他又回来补了两个字:“再见。”不知她这时内心里需不需要这两个字。

一个名叫许中谦的身躯单薄的年轻“男生”浸泡在水雾中。不,他是行动着的,脚底下还要蹚着雨鞭抽打起的泥水,可以说是通身上下受敌。出了旅行社大门,打的打不着,等公交车半天不来,只有迷糊着双眼忍耐着。手,还自觉不自觉地捋着本就不浓密的头发。他自己看不见,三十一岁的他当头发被雨水胶着成一缕缕时,有的地方已露出白生生的头皮来。

恋爱中,或者说是期望恋爱中的男人有时是狼狈的,甚至是很痛苦的。

但他终于还是回到自己的单位,这时单位就是真正的家。他还是准时看完改好了大样,并将它放进副总编的“格子”里,以备他明日上班时审阅。然而,当他回到自己的单身宿舍,便觉通身不适,后来竟发起烧来。这自然是因为内火加暴雨逼退了自身的抵抗力,他注定是要大病一场了。

在整个病中的四天里,他没有接到过葛琳打来的电话。她当然不知道他回来病倒了,也未曾关切过他被雨浇过的情形。在高烧稍退意志清醒些时,许中谦也盘点过他与葛琳来往这半年多的种种。他不能断定所有这一切是男女恋爱时的必经过程,还是她有意或无意造成的似是而非。

但在他病愈上班两天的上午,他还是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小许,你今天上午有时间吗?要不过来一下,我有一件东西要送你。”

虽是征询的口吻,他还是毫不犹豫:“可以,我过去。”对方又说:“你直接到我们社右手边肯德基找我。”“右手边”“左手边”之类,似乎是旅游行的行话。

而当他如时到达那家肯德基,她还没有来,他也就习惯于等她。许中谦这位年轻人,极善于体谅他人,他知道旅行社不比别的行业,面对客户有许多棘手的问题要应对解决。

好在过了二十几分钟,她还是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他一起身,她摆手说:“你别动,在这儿占座位,我去买!”一派命令语气。

不一会儿,她端着满满的一托盘食品回来了,自自然然地说:“我好像听你说过,最爱吃葡式蛋挞,我买了一套,六个,你能吃的话全吃了。”

他听了这话,觉得很受用。这时,他不经意把勺儿掉在地上了。他伏身去拾勺儿时,看到了她舒展自如伸过来的双足。他顿然觉得她的脚是这般秀气,凉鞋配得也特适中,极富诱惑力。本来这一时期以来积存下来的某种质疑和失望又被眼前的爱悦感偷换了。男性对女性(或许也包括女性对男性),有时对方的一个局部深深地吸引了他,便可能对其他地方的不足略而不计了。譬如说此际的许中谦,便不再注意对方说话声音的不够美以及鼻孔像两只小眼直对着他这类“小疵”了。

他吃得正惬意时,葛琳从手包里取出一条黑色的围巾,递给他说:“这是朋友从法国带来的,我觉得你用比较适合。”许中谦停止了咀嚼,仔细看了一下,不错,手感很柔软。在围巾的一端,有一个小小的白色标志,好像是法文说明,他也没有细问。

“你围一围看看。”她帮他将一端从叉口掏出,显得不长不短正适中。

“好像是我的弟弟,可惜他四岁就夭折了。”她这样说丝毫也不觉有什么犯忌之处,接着又干脆说,“你就是我的弟弟。”

许中谦乍听还觉得有几分温暖,可她随后的话却使他浑身发冷:“我一直把你当做弟弟看待。”他的手哆嗦着,将这条黑色的围巾装在自己随身常带的包内。而这时葛琳已经起身,绝不谦辞地说:“你先吃着,我还有个会,早走一步了。”连头也不回,出门走了。

他哪里还有继续吃下去的心思,只把剩下的两个葡式蛋挞用塑料纸包了,装在包里。又愣思了几分钟,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去了。

自此以后,他心陷抑郁,眼前飘着的全是黑色的围巾,有时竟缠绕在脖颈上。刚刚睡着,又仿佛被勒醒了,醒来仍有一种窒息感。同时还伴着耳鸣,有一个声音是挥之不去的“弟弟”“你只能做我的弟弟”。他惊悚不安,长期睡不着觉,不得不请假回到老家黄河入海口处一个贫困县休养。后来,他在青岛工作的叔叔托关系联系崂山道观,在那里找了个地方以求安心静养……在朦胧的意念中,他一直在回味春天与葛一同去东山赏桃花的感觉。他相信她对他说过的话:这是她多少年来,与异性游玩唯一的一次。

谁也不知葛琳知不知道许中谦病了,知不知道他现在已隐身山林休养,反正她没有主动打过电话给他。她从来心安理得,从来没想到对她交往过的人应给予什么样的关切,从没想到过对与她产生过感情联系的人应负一点什么责任。她认为只要没有加害谁就可以安之若素,甚至连想也未多想。

与许中谦的短期小接触似乎已经翻了过去。但命运之神好像不会使葛琳女士绝对寂寞而没有交流对象。这是她最基本的爱好和心理需要。不仅离婚后如此,离婚前也一直是这样的。

在最近的一次去加拿大出差的飞机上,她身边的两个乘客发生纠纷几乎拳脚相加,而这时她邻座的一位高大潇洒的中年乘客出头排解。得体的言辞、机智的分解,使纠纷的双方不好再斗下去,从而消解了火气,平息了纠纷。葛琳目睹了全过程,对这位她认为是非同凡俗的旅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您这位先生真棒!”她极少这样赞赏一个陌生的男人。

“谢谢。”那男士仪态自然而谦和。彼此开始了空中对话,并有礼貌地交换了名片。“先生,旅游还是公差?”

“是所谓的考察吧。”

“一个人?”

“没有旅伴。”彼此极其文雅极其含蓄的对话,是葛琳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温馨感觉。她很少有难以入眠的情况,但这次从加拿大回来后,睡得并不好。开始她自以为是下午上班饮茶所带来的副作用,但下决心暂时终止了饮茶更不必说是咖啡仍不见好转,后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心中装着一个人。这对于她来说,几乎是从未有过的经历。这个人就是上月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社科院心理学研究所的研究员司淦舒。这个很魁梧、特有风度且见识渊博的成熟男子,是极少能够真正打动她的人,但人生总是不能事事遂愿,从司的谈话中可知,他是有老婆和孩子的,尽管他与妻子的关系并不和谐,甚至基本上是分居的。但她与他的接触很难断定有导致他离婚的把握。不过,她无端的失眠还是充分说明司在她心目中绝不是先前那两个“朋友”所能比拟的。

她的性格中绝对有这一面:只要她真的愿意,她是从不在乎承担主动接近可能会引起对方反感的任何想法。

契机终于来了,这还不仅是一个借口,也确实是想请他帮她指点迷津。

会面在斯德哥尔摩饭店一楼的咖啡厅。葛琳这天穿的是紫红色的风衣,方格的哗叽呢裤子,半高跟的黑皮鞋裹着她匀称适中的双足显得雅洁美观。但男方却仍是平时衣着,似乎没有因为会她而添加任何行头。

她半点没有绕弯,直接说出了她急于释疑的情由:“我六岁的女儿是判给我前夫抚养的,但必须允许我随时去探看。我的前夫工作很忙,而且经常去外地出差,他不但不能经常亲自照顾女儿,而且连面也很少见。所以,女儿平时基本上是由她奶奶照料。她奶奶四十岁就丧夫,脾气也有点怪僻,当然在一般情况下,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的小孙女的。可是最近,我去看女儿,有时带她出来玩耍。她不止一次地告诉我,奶奶一天里有好几次亲吻她的嘴,她说她感到受不了了。也可能是我这孩子早熟还是怎么,反正我有些弄不懂。”

“她是不是喜欢小孙女太过了?”司研究员绝不轻率下结论。

“恐怕不全是。”她犹豫了一下说,“我的小女儿说,奶奶每次亲她的时候,都特怪,特……狂,小女孩特别害怕,她不敢看奶奶的眼睛,特凶,还怪怪地笑。”

“噢。”司淦舒沉思着点点头,又问,“老太太今年多大年纪?”

“严格地说,她还够不上老太太,才五六十岁,因为她生唯一的儿子时非常早。”

“噢。”司这时似乎已作出了比较清晰的判断,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与她长期寡居有关,对小孙女的过度举动,超出了一般长辈对幼儿的亲昵,而带有一种……性宣泄,甚至性亲狎的性质。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判断,你还要进一步注意事情的发展。反正无论如何,这种非正常的举动,多了、发展了,对孩子的健康成长肯定是不利的。”

他的坦率与真诚,使询问者也有些信服,她的眼镜后面的“眍”眼里闪动着轻易难见的光亮,深深地点了点头。

然而在下个月,下一次的会面时,她对曾经急切探询的话题讳莫如深,不再主动提及。

葛琳与司淦舒的会面与此前她与汪锡仁和许中谦的见面都有所不同,有时是她主动提出的;有时是在电话中自然碰撞出的想法,很难分清谁主动谁被动。

这次会面仍在上次那个咖啡厅,但不在同一个位置。这次相对明媚而不那么晦暗。他主动关切地问她:“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有什么更新情况没有?”

“哦,其实也没什么,没什么。”她显然不愿意提这件事,而且从表情上看,好像还包含什么隐情。

作为心理学家,他不认为她上次提供的情况是子虚乌有,而大半是在事态发展中掺上了其他的因素,或利害关系上有了某种变化,或在掂估这种利害时她的想法有了改变。更有一种可能是:她自身的易变本性使然。这时他不由想起前年在本城影响不小的《生命月刊》上看到的一篇有关染色体科学的文章中所言:由英国科学家马克·罗斯博士领导的一个国际科学家小组研究发现女性要比以前认为的更难以捉摸。因为,从基因的角度看,她们比男性复杂得多。当然,司认为这只是一种说法,但基因组合与心理、性格上的不同,肯定是一些不能忽视的参考因素。从他与眼前这位葛琳女士不太长的接触中,比较典型地看出这种复杂首先是易变性在她的身上的突出体现。

这时,他们之间的话题便被转移到另一个方面。她仍是征询,表现了她以前少有的对这位博士的信服:

“我在这旅游部门真是做腻了。从部门经理到副总,实际上还是个不变的循环,每天都面临着一些大体重复的事务。所以,我一直都在想动一动,您以为呢?”

尽管有了上次“奶奶与小孙女”那个话题的教训,司淦舒还是不愿隐瞒自己的看法。他虽然委婉本质上仍很坦率:“其实,任何行业的工作,也都存在着这种情况。所谓‘每天升起的太阳都是新的’,那都是文学家的诗意表达。从工作者本身来说,只有心态上的新,才能从中体味到更多意趣。”

“道理当然是这么个道理。”她的言外之意是事实毕竟还是事实,“我还是想动一动。北欧的一家外轮公司已经与我联系过了,具体讲和他们在华经理面谈了几次,如果我同意,马上就可以过去,单拿薪水来说,就可以得到比现在旅行社多三倍的待遇。我正在考虑,还没拿定最后主意。”过了一会儿,她又感叹着说:“旅行社的工资在别人看来够不低的了,实际上这点钱够干什么?一年的收入买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商品房充其量只能买个卫生间。”

他还能说什么呢?但仍不想一味顺着她说,而是绕着弯儿讲了一些古今中外著名人物境遇转换与个人性格关系的故事。她听得很投入,而且流露出赞赏与羡慕之意,“你看你多渊博,多充实呀!”

但就在这个过程中,她起身去“方便”有两三次,每次都拎着她的手包。司并不介意她此举是否礼貌,而宁愿理解为是一种习惯和必要性。在最后一次她回来时还说了一句让司一时摸不着头脑的话:

“咳,这也是女性同胞的生理原因吧。”

但所有这一切,如果没有引起他过于反感,但也未必使他产生进一步的亲和感。他不禁联想到目前“分居”的妻子,她与他只是在一些事情看法上有争执而引起的龃龉,但至少她要比眼前这位葛女士质朴些,而这位的确有点“难以捉摸”。如此,开始时的新鲜与相互接触的意趣在减退。作为比较理性的他,曾经萌生过的不合传统道德的“新选择”已被他一票否决,虽然他仍保持着对于对方的礼貌与尊重。

当然,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而且今后也不可能发生。

拽不住的时光又向前窜了一百八十余天。在这期间,司淦舒并没有与葛琳会过面,偶尔通通电话也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因为,就在他们上次会面后不久,葛琳还是被新奇和优厚的薪水所吸引,去了北欧一家很有名的远洋轮船公司在华代理处供职。她很忙,有时还往来北欧,恐已对以往的交流性“聊天”减了兴趣。事实上,人们之间的交往,尤其是异性之间的感情碰撞与交流,经常会发生“抛物线”式的弧形状态。葛琳与司淦舒估计正处于抛物线的下沉阶段。

然而事有凑巧,就在这当中的一天上午,他去东区邮局寄特快专递,由于人多而办事人少,他的面前还排着两个人。正有些着急,排在前面的那位面貌白净的年轻男子一侧身说:“您如果有急事就请先办。”司一怔:现在还有这样仁厚的君子?他正谦辞间,从对方的声音中他听出应是一个熟人!当他再仔细辨认:哟,这不是当年教中学时的学生赵宝金吗?

“你是……”分别太久,他只怕认错。

“我是小赵,您是司老师。”那三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也认出了他,“刚才我瞅着就觉得有点眼熟,没好意思叫您。那年只知道您从教书岗位上又考取了名牌大学心理学研究生,这么多年一直没碰见,想不到……”

“这说明咱们之间有缘。”司淦舒处处都表现豁达,“俗话说,两座山走不到一起,两个人是活的,是很有可能碰上的。当然,能碰上的也不是很多,不是有时两个人约定好了还失之交臂吗?”

“可真是。”学生还很高兴。

“你成家了吧?”司打量着赵问道。

“结过一次婚,过了六七年,离开又快两年了。”

“如此年轻,还是要找的。”

“正在处着一个,还在彼此了解当中。”赵宝金还有些羞赧的样子,一会儿又振奋起来,“碰到司老师,也是上天的安排,我今天来寄东西,是捎带脚经过这里,平时根本没到这边来。既然遇到了老师,就要向您求教。”

他们各自寄了邮件,自然地来到大厅的西头,这里邮电银行窗口下有几排长椅,还比较清静。当年的师生二人坐下来共叙衷肠,他们只是简短地互道别后的经历,而重心在于赵宝金对作为心理学家老师的求教。

“司老师,坦诚地说,我虽然有过一次婚姻生活经历,其实到现在还是一个婚盲,对于婚姻仍然很不在行。不怕你笑话,我想听听你的高见,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具备哪些不能缺少的素质?”

司淦舒笑了,笑得非常平等、非常自然。“我也是一个半婚盲,不过我的职业不容许我不正经回答你的问题。我觉得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是不是要考虑到以下几点:勇于担当,胸怀大度,平等相待,温柔体贴。是不是?”他一再的问句,一是表现了他对自己晚生者的平等真诚,二是也没有十足把握,只能是相互商榷。

“太好了,司老师,很全面,也很具体,感谢您的指点,真的感谢您。”这位赵宝金,虽已年届“而立”,听起来仍是那么单纯。

“我也是坐而论道。”司也实话实说,“其实我自己实践得就很不理想。”但赵宝金全然不管这些,他接着又问,可能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老师,你再说说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要具备哪几方面的素质?”

司淦舒略一沉吟,便说了:“也凑成四点,智慧、包容、温柔、付出。从本质上说,与合格的丈夫大体相当。”

“老师说得好,学生也这样希望。”赵说着显得心情阴郁,似乎触到了什么隐痛,“只可惜我离婚的前妻葛琳几乎哪一条都有缺陷,所以……”

葛琳——司几乎惊叫出口。真是巧合之至,原来一年前在高空邂逅,曾有过相当接触的那位女士竟是赵的前妻。还未等他问,赵又说了:

“老师别误会,学生的人品还不至于那样差。我不会在各奔东西之后多说她的坏话,其实她也有自己的优点,譬如说不那么小气,不爱贪小便宜,很少说谎,也不喜欢吹嘘等等。但对照您说的那四条,她相差太远。怎么说呢?她智慧是有一点的,不笨,英语水平不错,但多半是些小聪明;她从不懂体恤别人,随心所欲,不考虑别人的面子和自尊,哪里还谈得上是什么包容?她在温柔这点上可以说是个空白,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冷酷;付出嘛,看什么,物质上还算可以,但总体上她是很少关心别人的,而且有意无意经常伤害别人……”

他这一席话,在司淦舒听来还是实在的,并非意气用事。当然,毕竟经历过离婚的折腾,因此他在谈到前妻的长处时比较理性,而说到她的所短,无疑还是带感情的,如果说不是偏激的话。

司经过刚才短暂的心潮涌动,现在已完全趋于平静。他也问心无愧,因他与赵的前妻,毕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也没有必要对赵说破,否则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

但他还是关心葛的近况,仿佛是随口一问:“你的前妻现在的情况如何?”

“我也是听人说的。”赵此刻的表情很复杂,不快与讥诮杂糅,“跳到外轮公司以后,薪水是大长了,但也攥在洋老板手心里去了,什么事儿、什么关系不好准确推测,不过她病了是确实的。”

“什么病?”

“又是带状疱疹又是白癜风,呃……有人说还有别的更讨厌的病。咳,也是自作自受。”赵的语气肯定不全是心疼。

看来,葛琳生病了该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但在司淦舒的透视中,她人性的疾患是最核心的问题。那就是:如果还够不上大恶的话,小恶、中恶在她血液中是有因子的。虽然这种因子通常并非在面目狰狞下运行。

“我看,你还是把心思好好用在新的对象方面吧。”在他们将要分手时,司给了赵这样一句临别赠言。

“我一定。您又一次做了我的好老师。”

赵宝金觉得自己还相当幸运,司老师不请自来,并为他免费授课。老师走远了,他还站在邮局门口没有动,目送着老师默默为他祝福。

此时的葛琳忽然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尚在贵州贫困县挂职的汪锡仁,在彼此中断联系近两年以后,突然给他手机打来电话,希望如果他有机会回来的话,最好能够见见面。至于见面的理由,她没具体说,他也没细问。

尽管疏断了这么长时间,当汪锡仁“十一”长假回来探亲时,还是抽空给葛琳回了电话。后者约他十月六日在市中心皇冠假日大酒店一层休闲厅见面,他还是如约去了。按说,她是主动约他的,她应该先到。但当他到了二十分钟,遍寻她不见,在边地僻乡这么长时间,本来还算周正的长方脸这时也拉成了刀条脸,而且还晒得黑不溜秋,在体面的大厅里走来走去,心神不定,竟引起服务员的注意,怀疑是不是图谋不轨分子。正欲盘查之际,幸而葛琳来了。他们落座后,服务员才解除了警惕。按说,汪锡仁的模样变化,应当引起葛的关切,问一问也是常理,但她好像未曾看见,仿佛生来就不去关注别人。倒是汪锡仁看到她比以前显得清瘦,关心地问她:“你身体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苦笑着轻轻捋上袖头,“你看,这就是常说的白癜风。”再往上捋了捋,又露出一种不同于疮疤的疤痕,“带状疱疹刚好不久,腰上也有,可害苦我了。”这时服务员过来,她要了一杯咖啡一杯矿泉水,还有瓜子之类。幸好她还没忘记汪锡仁爱喝咖啡,而她素来不喝含糖的食品。

她向他展示伤病,不仅没有使汪锡仁反感,却又一次印证了他对她仅有的优点的印象——她不怎么掩盖自己的缺陷,更使他觉得她并不那么虚荣。

谁想当饮料和小食品上来,她付过费之后,就欠身说:“你在这儿等下,我去附近中医院取了药就回来。”也不待对方做出任何表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在这个空当里,汪锡仁的大脑当然不可能是真空。他想了她许多,最奇特的是这样一点:此人也许不会恋爱。

是褒贬吗?没准还是一种中性的为其开脱之词呢?

的确只过了二十几分钟,她回来时拎着一大塑料袋成包的中药。坐下来第一句话就说:“这白癜风很顽固,不大容易治好。何况还有……”好像她要说的是别的什么病,但不知这些中药是治白癜风还是治别的病的,他没有问,也不想问。

一直到他俩将要离去时,他也判不明她这次约见他是为了什么。只是她最后又说了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这是他认识她以来,唯一的一句带感情的话。虽然从语调上听去也并不太伤感。

楼梯是弯曲状的。在并肩下楼时,他自然握住了她沁凉的手,她“吱歪”(欲摆脱)了一下,但终未抽出。因为,当他们相识不久过地下通道他握她的手时,被她毅然决然地甩掉了,而这次毕竟没有。但她的大脑里却下意识地蹦出两个字“流氓”,这是汪锡仁到死也不会想到的。

不管怎样,他完成了一次握手的巨大工程。不过,还不能算是牵手。因为一下楼梯还没到饭店门口,手就自动松开了,以致没有历史性地牵到大门外。

他内心承认:此番责任不能单怪她一方。

不会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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