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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意公园

他,周士云。现年五十五岁,如在过去,应该说是已进入暮年了,但他却还没有结婚,而且是从未结过婚。原因嘛,还要追溯到三十年前的1967年。在那个令人欲哭无泪、啼笑皆非的年月,他因为不小心拿有领袖像的报纸包了鞋子;又祸不单行,在看纪录片时随口说到副统帅太瘦,竟被单位公认的“老实人”,也是他的好朋友明君臣“严正”揭发,而被打成“死反革命”。因为,按照当时的逻辑,拿印有领袖像的报纸包鞋就意味着公然污蔑最红最红的红太阳;而说副统帅太瘦,就意味着说他身体不好不能当接班人。更按那时临时颁布的法令,凡是污蔑攻击伟大领袖和他的亲密战友以及中央“文革”的现行反革命分子,都毫不含糊地要判处极刑。尽管他也为自己的“错误言行”进行了辩护,但权威方面毫不理会,他先是被卫戍区军管,只待执行。然而,“合当他命不该绝”,遇到了好人——卫戍区的一位军代表考察这名叫周士云的出身和经历以及“犯错误”的具体情况,认为他“本质不错”“一贯表现良好”,而且“主观故意的根据不足”。在军管监押一年半之后,交由革命组织进行群众专政,就这样,从1969年初至1976年“四人帮”被粉碎,将近七年的时间,一直在凝聚了邪恶人性与暴行的“红旗造反总部”的股掌中,受尽了人间最残酷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与蹂躏……在这当中,曾经与之信誓旦旦地表示终生相濡以沫、永不变心的初恋对象也离他而去,不久就与他人结婚。

在上述精神的与肉体的、感情上与道义上的打击和背弃之下,他以非同寻常的心理坚韧抗击着多重灾难的摧残,保持了健全的心性与人生的方向,终于熬出头来;而且在时过几年之后,被任命为一个处级杂志的主编。但这时他已至不惑之年。虽然一切尚属差强人意,只是有一桩大事可以说是“晚了三春”,这就是他一直是孑然一身,甭说是建立家庭,就连女朋友也未交一个。不是没有任何人关注,主要的原因是他本人对此已心灰意冷,一门心思投入他钟爱的刊物之中,偶尔写些应景文字,也并非他的主业。因为他很有些自知之明,他深谙自己缺乏文学创作必备的天赋。而迄今未婚的另一个因素是,他常常看到他身边的同事,十之五六的夫妻间经常叮叮当当,有的还闹得鸡飞狗跳,而其中之二三最终不得不离婚分手了事。联系到他年轻时唯一的一次恋爱结局,他认为这婚姻问题也绝不都是一个美满的结局,更不都是什么“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甚至有时就连凑合着过日子的最低要求也不可得。可能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可能是他以偏概全的思想作怪,反正“结婚”这个几乎人人都无法逾越的门槛,对他而言,确实不是一个值得艳羡得流哈喇子的神仙之境。

说也怪了,就在公元1999年的春天,对这个叫周士云的男子来说,胶着了长达二十年的局面(前十年是不得已)竟有了微妙的变化。那是在一次整个大区六省的报刊业务交流会上,听当地领导同志介绍地区发展情况时,坐在前排的一位女士引起了他的注意。其实,说是“注意”也并不全面,因为只是那位女工一个局部—— 一双舒展、大气,被他自认为好看的双足,还有那修长而匀称的双腿。从这,他判断她必是位不胖不瘦的高挑个儿。虽然他自感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看她面庞的侧影,神态凝然、恬静,不是那种俗尚的漂亮妞型,却绝对是位落落大方,具有良好气质的中年女性。

在此后的三天开会期间,天缘使他们分在同一个小组。尽管他还有几分拘谨,二人倒也有过一些语言的交流。从自然的谈话中,他得悉她是距他所在城市南面三百公里省城里的一家名为《女性世界》综合性杂志的副主编,只因为主编近期身体欠安,由她代表前来。而且在她自报家门介绍自己的身世时,不经意但也或许是经意地告诉她现在是单身,有一个十岁的女儿由外公外婆带着。女儿的爸爸六年前在出差途中遭遇车祸,不幸……在此会最后一天分手前的自助餐上,她对他显然亲近了一步:“你喜欢吃什么,由我给你拿。”也许是开玩笑,她还说,“我比你年轻一点儿嘛。”其实何止是“一点儿”,她才四十二岁,比他小十三岁。

分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所在地,不消说,又各自为同为八十四个页码的刊物而操劳。所不同的是,两人私下里书信来往频频,还有长途电话,大都是其他同事下班走了以后……

在这非同寻常的两个月中间,他也不时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从二十多年心灰意冷的状态中被唤醒?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在开会之间注意到一个本是不相识的女性的双足?难道真如一家叫《生命时刊》的杂志上说的那样,是磁场吸引所致?否则为什么使自己改变性情了呢?要不然,爱的意念怎么就从冬眠状态回到复苏的春天?

终于,他与那位叫苏琴的副主编(同时也是一位很有个性的散文女作家)共同作出了再次会见的决定。就在端午节这天,她专程乘火车来到他所在的这个城市,而且选定这里最有名的天意公园作为他俩“初恋”的约会之地。

这注定是五十五岁对四十三岁的“初恋”,一种特殊命运组合的开始……

无独有偶。在春末的季节,天意公园对本城的许多人(包括年过花甲的老年人)都是有吸引力的。住在左边小区的三个退休老头儿就商定端午节到这座公园遛鸟。他们老三位,一个叫武字忠,六十八岁;一个叫李铁铧,六十五岁;最小的一个叫汪军,六十二岁。他们养的鸟儿分别是百灵,绰号赛阿瞒;蓝靛颏,绰号小雄信;黄雀,绰号新歌星。

这老三位当年都有风光过的一段,尤其是武字忠,“文革”中被专门调出任民兵小分队队长,率领几十号精壮的队伍,配有枪支,昼夜巡查,只要发现他自认为“有问题”“有情况”的人或事,不容分说带到队部。轻则拳脚相加,重则拘押审讯,一直风光到“四人帮”倒台,才又回到原单位.而李铁铧和汪军当时都是他的亲信手下。直到现在,三十年过去,他们都已年逾花甲,却仍然是铁哥们儿、老邻居。

“今儿天儿不错,咱哥仨到‘天意’去遛遛,一者是给鸟放放风儿,二者有好看的妞儿,也能过过眼瘾。”李铁铧打年轻时起就好这一口。

“唉,过眼瘾顶球用?又不能亲自尝味儿。咱们得自觉,老了就是老了。”汪军尽管最年轻,遇事头脑最清醒,或者说是最有理智。

武字忠表面上没有理睬二位老弟的对话,左手提着鸟笼,右手做了个兰花指的形状,逗着笼里的赛阿瞒:“宝贝!宝贝!哨一个。”急得李铁铧和汪军直催他:“老武,你咋不吭一声?改性情啦?”

老武一扭脸,虎虎地说:“我看顶过瘾的是演练一下老本行,注意搜索耍流氓的镜头,来个声电袭击,不击死他们也能吓得半死。”

汪军立马作出反应:“能成吗?如今年头变了,咱们可别乱来给自个儿找麻烦……”

“咳!这有啥,君子动口不动手嘛!”李铁铧明显倾向于“老队长”。

于是,这老三位明是遛鸟,几双眼睛却向甬道的两边搜索,捕捉他们共同感兴趣的目标。蓦然,武字忠鸡蛋壳般的大眼睛倏地又胀了一轮。李铁铧和汪军也循着他的目光向右边看去:原来在藤萝架下坐着一对中年男女,此刻依偎得甚紧,显然关系相当亲密,大白天里,情不自禁地脸腮贴着脸腮。

“流氓!”武字忠冲口而出,激动得声调都变了。

“是两口子吧?”汪军有意淡化着事态。

“不可能!”武字忠仍有当年“文革”的那般自信,“是人妻的话,谁不在自个儿家里热乎,还能跑到公园里搞下巴!”“下巴”,此地俚语,“鬼混”之谓也。

“也不是谈恋爱的,”李铁铧像专业侦探般分析着案情,“谈恋爱的都是二十啷当岁;这俩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谈啥恋爱,不是耍流氓又是干啥的?”

“可我听说……”汪军分明是担心惹麻烦,又小心翼翼地提示着老哥们儿,“听说现在法典上的流氓罪取消了……”

“取消不了,流氓到多咱也是流氓!”老武转口又说,“就算是流氓罪这条取消了,还有个社会风化的问题;对啦,还有个维护精神文明这一条!”

汪军知道他的老队长是个“常有理”,从“文革”到现在,三十年来他不但没一点反省,还时刻情不自禁地炫耀当年的威风:“一条马鞭提在手,想抽哪个哪个抖。”现在汪军也不想惹他,就闭嘴不吭气了。

老武向来处事果断,立时向李铁铧发布命令:“老李,你快去公园派出所,报告这里的情况,最好叫他们过来个人,维持社会治安人人有责,我们也要发挥点余热嘛!”他说这番话时,声调有点阴阳怪气。

“我去那里……咋说好?”李铁铧心里似也缺些底气。

“咋说?报案呗!”汪军抢先说了。他只怕老李畏难,大哥改口叫他去。

李铁铧瞪了他一眼,心说:你这个不剔鸡毛光想吃现成的黄鼠狼,还敢支使起我来?多少年来,他只听武大哥一个人的。

“你就说发现了一桩流氓扰乱社会治安案,最好请他们的所长过来。”武字忠话说得带七分自信。接着,他又加了两句:“根据我的经验,这两个肯定是搞‘下巴’的,一审一个准儿!”

李铁铧还是不大情愿地走了,临去时他又瞪了汪军一眼:你这个阴扇子,节骨眼上你从来是不冲锋的,看回头我……

这里武字忠向汪军也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命令:“兄弟,咱们俩来个男声小合唱,一起喊!”

“喊啥?”

“喊‘大流氓’,不歇气儿地喊。这叫敲山震虎!”

随即,“大流氓,大流氓”的合声在公园里扩散开来,打破了“天意”近百年的寂静:就连三十年前文化大革命中也没有波及的特殊空间,在改革开放若干年后的一个近午时分似乎变成开批斗会呼口号的现场。而且声浪越来越高,由拼劲的尖声渐成带嘶哑的疯狂……

武字忠此刻已完全沉浸在近乎变态的兴奋中,一种极端压抑后不顾一切的宣泄,一种恶性怀旧中含有某种痛楚的爆发,一种生理与心理机能双重的报复方式。其实,一个人的话语和行动往往并非是单一的构成,在极短的刹那间,可以伴随而成多种意念。这时的武字忠,在狂喊中就伴闪着回忆:在他生命前半截中有那么最难忘的十年,按时下的说法是“幸福指数”极高。别的方面不说,单是他带着他的“小分队”,巡游于当时的公园、河边、墙脚旮旯,在搞对象的或他们认为搞“下巴”的男女身上,就捡了数不尽的“洋捞”,直到不久前,老武在喝得半醉时对他的酒友还眯着笑眼说:“那几年的日子就是皇上驾到也不换!”这是极度狎邪中的得意忘形。然而近些年来,还是照他自己的话说是:“在沙漠里放屁,闷得连个响声都没人听见!”每当他和“队友”们来公园百无聊赖地遛鸟,有一些镜头对他产生着绞心般的刺激。在这种情况下,他暂时完全忘却了平时颇感幸运的得意,还是觉得有亏损。曾经胜算的是:十年中干了那么多在正常年月里挨枪崩都有余的事儿,只是因为他没有跟“四人帮”直接挂钩,又没定为“三种人”,作为“老粗”听人支派“打零杂”,所以清查时屁事也没有,不会写检查也没人叫写啥检查,结果是干赚不赔。然而现在,又觉得晚运不佳要设法“补课”。

于是,又一个彼此的双人喊声开始了。

“大流氓!大流氓!大流氓!……”

坐在藤萝架下的周士云和苏琴当然听到了这声嘶力竭的恶作剧,而且也清楚明白他们的指向。俩人虽还在依偎着,但显然已冷静了许多。苏琴小声提示说:“要不咱们离开这儿?”周士云却作出了不同的反应:“我们一动,就意味着向这类变态狂示弱了。我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心不亏,理不屈,看他们能怎么样!”但苏琴还是坚持离开:“何必跟这些无聊之徒斗气呢?”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士云按住了:“我倒要看看这些红眼狼有多大的能耐,过去那些年月已经剥夺了我等获得幸福的权利,如今在合理宽松的日子里,我们还不该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吗?”

苏琴一双温情的眼睛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以深深的理解,她只说了四个字:“我支持你!”这时的周士云完全稳定下来,他好像已将曾经几十年遭致的深度磨砺,都投入到眼前这桩看似小小的猝不及防的挑战中,准备着事态怎样进展抑或是自然消退。苏琴又重新握住了他的手,是理解也是无声的支援。不过,她还是略带不解地说:“按理说,看这遛鸟人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这么不厚道!”她的话引起了士云别有所思的一番话:“其实厚道不厚道不在于岁数的老少。前些时候,我从《生命时刊》上看到一篇心理科普文章说:有些本性偏恶或心胸狭隘的人,随着生命的变老更加嫉妒别人的幸福。他们自己觉得丧失了能够获得享受的条件,就变本加厉地膨胀某种仇视心理,尤其仇视男女之间的爱情,在这部分人的心目中,仇‘福’更胜过仇‘富’。想不到叫我们碰上了。”

这时在对面甬道边,两个“敲山震虎”的人看到这边的被炮轰对象不但没被击垮,而且连撤离的迹象也没有。武字忠显然被激怒了,完全丧失理智地喝令他昔日的下属汪军:“再加大力度,继续炮轰金门!”

“大流氓!大流氓!大流氓!耍——流氓——”

可能是喊得太累,心力透支,声音反而小了下去。其实藤萝架下的周士云是准备他们冲过来的,然而却没有。

幸而已近中午,公园里游人渐少,不然此处肯定将成为众人循声一探究竟的“热点”,喜欢看热闹的观客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藤萝架下,四十二岁的苏琴纯情少女般地看着他,说出一句似乎与这具体小环境不搭界的话:“你真行……”

与此同时,去公园西大门一侧派出所“报案”的李铁铧,也在向庞所长报告案情:“我们老三位都是公园附近的退休老职工,虽说是身退,心不退,平时也自觉自愿地维持社会治安。今儿发现东门北侧藤萝架下有一对上岁数的男女不地道,我就……”

“怎么个不地道法?说得具体点儿。”这位庞所长从警二十八年,仅在“天意”就干了十年所长。有人说他是“老油条”,瞧,这会儿他手里就摆弄个钉书器,一副似听不听的模样。

“绝对不是搞对象,嗯,不是正当谈恋爱的,一大把年纪了,动作很出格儿。”

“怎么个出格儿?”手里仍在摆弄钉书器,眼睛偶尔瞟一下报案人。

“贴得忒紧,好像还亲……亲嘴儿……反正是不堪入目!”李铁铧本来只读了三年小学,退休后挺爱看些闲书,也掌握了一些文词儿。

“这又怎么样呢?说明了什么问题?”摆弄钉书器那位站起身来,结实有力的身子似要向李铁铧压下来。

“太有伤风化,特别是对青少年一代影响忒坏。我们不能不抓精神文明……”李铁铧当年也是个“百战之身”,在场面上一般是不怯阵的。

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却没说话。庞所长以不冷不热的口气对李铁铧说:“你稍待一会儿,我办点儿事就来。”说着,就进里屋去了。

李铁铧一时摸不着头脑,所长的动向使他的心里不由得有点儿打鼓;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候着,谁知那个“老油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前这个小警察在桌前看一张本市的街道图,连瞅也不瞅他一眼。屋子里的空气闷得好难受。

过了不长也不算太短的时间,庞所长总算出来了,对报案人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你咋……知道的?”李铁铧本能地瞪大了眼睛。

“我都看过了,没那么出格。”仍然是那么不温不火。

“您看……过了。”李铁铧悟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才他在里屋,分明是调看了“事件”前后电子眼的录像。“这个有心计的老油条!”李铁铧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最后仍不识趣地提了一句:“那您过去检验一下那俩人的身份好不?”

“我为什么要过去查,有必要吗?”庞所长下面的话变得尖锐起来,“用不用我过去检验一下你们老几位的身份?还有,你回去告诉他们,少在公共场所大喊大叫的,再出格一点的话,那可真是要按寻衅滋事办了。”

“唔……”李铁铧并没有喏喏称是,无奈地出了派出所,心里说:真他妈抱着木炭亲嘴儿,白碰了一鼻子灰!

回到与武字忠和汪军会合处,老武还当头撸了他:“你咋一个人来了?我俩等你都快尿裤子了!”

李铁铧正没好气儿,一时也顾不得触犯不触犯他的老队长:“是血是脓都叫我李铁铧一个人吞了。那庞所长一点不给面子,不表扬不说,还把我斥回来了。叫我带话给你们,再在公园里大喊大叫,反而是咱们出格了,要拿啥寻衅滋事办哩!”

“你他妈没检举有人搞‘下巴’?再咋的也不能整见义勇为的呀!”武字忠一百个不服劲儿。

“人家派出所有电子录像为证,说不算搞‘下巴’。”李铁铧只好实话实说。

“年头变了!年头变了!三十年前……”武字忠还没说完,一向会看风色的汪军抢断他的话:“没用!好汉不提当年勇!老皇历不能倒着看。”

武字忠白了尖儿的眉毛倒竖,心说:“小鬼也想当判官了。”本想发作,可能又怕激怒对方索性“叛”了,便使劲咽下一口唾沫:“便宜这两个了。”

李铁铧想起庞所长的警告,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解嘲说:“武哥,咱们今天这一仗也没输,敲山震虎的目的也算达到了,那两个也没敢奓翅儿嘛!”

汪军更会顺情说好话:“再说就连常山赵子龙也有老的时候。”意思是提醒武字忠压一压自己的火气,识时务吧。

三个人提着鸟笼,一时无言地向西大门那边沉沉地走着,想必是各自都在想着相同的与不同的心事。武字忠显然是为了转移沮丧的情绪,强作笑意逗着笼里的百灵鸟:“阿瞒!赛阿瞒!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吟一个‘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引得李铁铧也逗起自己的蓝靛颏:“小雄信!小雄信!哨一个金少山的‘锁五龙’!”汪军却有一搭无一搭地逗着笼里的黄雀:“新歌星,给主子争口气,拿个名次吧……”

就在这时,两位中年情侣也已离开藤萝架。按周士云的主意,就与那三个“喊派”擦肩而过;可苏琴这次绝不由他:没必要刺激变态狂,以免引起意外的冲突。就这样,她挽着他沿着樱花丛中的狭窄小路信步而行。这一片不大的樱花林是从域外移植而来,此际开得正茂,红丝白雾不离面前身侧,使二位游客一时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此情此境幻化为一个纯诗画的小世界。

当他俩走近西大门时,庞所长正走出派出所,恰好看到他俩的身影。所长颇有感触,在心里说:“要亲密,在哪里不好,何必跑到这公众场合来……”

可这时苏琴也在想:“尽管今天有点小小的不愉快,可还是不虚此行,哪里能有天意公园这样的浪漫氛围?真是‘天意’。”

但她却没想到遛鸟的武字忠一见他们捕捉的对象即将走出公园大门,莫名的嫉妒与报复情绪又冲荡开来,提示李、汪二人说:“喊!喊!给他们送行!”

“大流氓!大流氓!大流氓!”最后一波恶浪尾随出门,但已是强弩之末。

这声音,引得在公园门外玩陀螺的一帮孩子的大惑不解,瞅着提鸟笼的老三位不约而同地在问:“这三位爷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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