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半夜才赶到符关城外。
她那日为了救小茉跳上马车,待将那人从马车上打落下来之后,马车已朝着不知哪个方向跑出老远。山路崎岖不平,马车一路颠簸得厉害,等她钻进车厢里,小茉已是被撞得满头包,坐也坐不稳要是再任由她这么撞下去,估计会撞出脑震荡。如此一来,她索性先看顾着小茉,任由那马车继续向前跑。
大雨如倾,落在车厢顶上连成一片声响,加上车厢里的回音,便如一面鼓不停在耳边敲着,让人心里无端端生出一股闷气,不知要怎么发泄出来才好。
小茉想说话,却没什么力气,只好任由燕云歌扶着靠在车后座上喘气。不知过了多久,大雨渐渐消停,马也终于跑累了,在一个长满杂草的山坡上停下来。小茉已经沉沉睡去,燕云歌掀开车帘,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满是水气,乍一吸进胸肺里有些凉,还带着点泥土的味道。
燕云歌从马车上跳下来,微微笑道:“你不出来谢谢我吗?”
四周空旷无人,山野寂静无声,偶有水滴从树叶上坠落下来”“啪”一声落在地上,车驾上的马也忍不住耸了耸耳朵,甩开身上的水珠子。
燕云歌还是微笑着,又再问了一句同样的话:“你不出来谢谢我吗?”
面前青影一闪,一个身材修长的人从车底钻出来,发髻有些乱,发丝倒是出奇的乌黑柔顺,只简单用一根木簪绾住。身上是一身锦锻制的青衣,襟袖领口绣了暗云纹,经了这场奔波看上去就有些脏乱不堪,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贵气,脚下亦是穿了黑色同布料的靴子,款式倒是武人常穿的厚底云靴。
他低着头,散乱的发丝落下来刚好遮住了半边脸,却露出颈脖处一小段白晰的皮肤。那人在燕云歌面前站定,也没有被人识破的不安,当胸一抱拳行了个标准的江湖礼,开口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下卫逍多谢姑娘!”
他一抬头,燕云歌不由轻“呀”一声。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画,皮肤白晰,也太漂亮了些!
风华的长相已是极好,单看眉眼,这男子的五官却似乎还要精致些,精致到比女子还要漂亮几分,却又完全不见柔弱,狭长的单凤眼,坚挺的鼻,剑眉入鬓,十分英武。风华温润如玉,与这男子的一派妖娆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
饶是燕云歌见惯美色,一时都有些被他的长相震摄住了。
加上他的声音很是悦耳,像是晨间山谷里清冽的溪水,明净清澈。让燕云歌又大大惊艳了一番。
此时他正用乌黑的眸子盯着燕云歌,探究的眼神似乎要把她看出个洞来,那双眼眸也是极为清澈的,倒像是两汪白水银养着的黑水银。这样的眼睛要是长在小姑娘身上绝对是清纯可爱,可是长在他身上,那就是深遂清澈,是任谁也看不到底的幽深。
眼见燕云歌半晌不出声,那自称卫逍的男子一时也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倒不敢轻举乱动。她武功显然极高,不然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现自己藏身马车底下。可是这会儿只顾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却不知心里正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也是为了自己手里那件东西而来?卫逍心里一紧,脸上不动声色,笑得愈发灿烂了:“在下卫逍多谢姑娘。”他这一笑就愈发妖娆起来。
燕云歌睁大了眼睛,扯住他绣暗云纹的青色锦锻袖袍:“你再说一次,你是谁?”很不习惯这样被人拉扯着,那妖娆的男子低头看一眼她扯住自己袖袍的手,月光下肤色莹莹如玉,指节修长匀称。
他收回目光,再说一次:“在下卫逍!多谢姑娘。”
“惊电将军——卫逍!”燕云歌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再次以眼神相询,眼见卫逍点头,这才松开手,自语道:“原来,南越国的惊电将军长得这般漂亮!”当年珣帝曾为四大属国亲封四大护国将军,分别是东都国长风将军任倾城、南越国惊电将军卫逍、西国凌雷霆将军战虎、北晋国骤雨将军骆冰河。如今看来,这南越国护国将军的长相都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那妖娆的男子卫逍听得漂亮二字,忍不住脸色一阵扭曲:“姑娘今日相助之恩,卫逍他日定当报答。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卫某就告辞了。”
这样就想走了吗?
燕云歌笑咪咪的看着他,让他头皮止不住一阵阵发麻:“借刀杀人,金蝉脱壳,卫将军果然好计谋!”
卫逍神色戒备的看着她。
燕云歌继续道:“卫将军不准备告诉我一声为什么会钻到这马底下来的吗?”
那妖娆的惊电将军将四周仔细打量一遍,似乎是在确认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空气里深秋特有的枯草味道扑入鼻端,再无其他。
卫逍神色一冷,厉声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嗯?”燕云歌见他说得声色俱厉,容貌更是凭添一份凌厉的妖冶,不由眉一挑,嘻嘻笑道:“你说呢?你认为我是什么人?”
卫逍垂了眸,似在认真思考,不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江湖上武功卓绝的女子,来来去去也不过就是那几个。‘素衣神剑’燕云歌,剪雨轩的季青青,万马堂的叶清秋,天玄宫的玉琉璃……季青青擅长医药与世无争;叶清秋红衣张扬,玉琉璃等闲不出天玄宫。姑娘白衣长剑,倒是与‘素衣神剑’燕云歌的条件最相符合。”
其实他心里早就猜道自己是谁了,不过是不肯说出来罢了。燕云歌微微一笑,连眼神都未变一下,只是任由他说。眼见燕云歌不可置否,卫逍不由苦笑,既然燕云歌不表态,他只好继续说下去:“不过,这世上总有许多不出世的高手。只不知姑娘到底是不是‘素衣神剑’燕云歌女侠?”
燕云歌也不绕圈子,直接承认:“你猜的不错,我就是燕云歌!”
两人就这么胶着着,只用眼神互相审视对方,谁也不再开口,敌不动我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