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七日光景,朔国巍峨的宫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器皿的破裂声,我刚走进殿内便看到了盛怒的风瑾,一地玉盏的碎片中还横着一方金牌。
那是风瑾的金牌,而我已知道此时被摔在地上的这一枚金牌是假的。七天前的夜里,朔国军粮被尽数烧掉,自岚镜国运来的另外一批才刚刚启程,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而没有风瑾手中的金牌的话,怎么有人能够进得了粮库?我忽然想起七天前蓝景汐夜闯寝宫,莫不是他······
兵败如山倒,东璃的军队已经攻进了宫门口,御林军还在拼死护卫,而皇宫内的宫婢太监能逃的都早已逃了。烽火冲天,尸遍满地,我看着那个皇座上寂寥的身影,他抬头看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喑哑:“你怎么还没走?”
“去哪?”,我笑了笑:“风瑾,你还没听过我弹琴吧?”
空寂的殿内,我微微调试着琴弦,轻轻奏起:“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丹心照明月。
遥望城外,兵器相见,浮生又一劫。
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
故人一直就站在君的面前,不问也不怨。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君本意欲,寿与天齐,留万代功名。
故人西辞,不问情意,有何难说明。
打乱了君一统天下的约定,谁可以同行。
原来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
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
君萧萧,拨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
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故人,发已衰白,风尘覆盖,不奢求重来。
只盼君能收起战台,断头换不来。
最后的城墙破开,登高望海,一片烟火海,
无能为力,尸遍满地,故人心已远。”
抬头望向敞开着的殿门,一身银甲的段肃前面正是风姿玉立的蓝景汐,一把折扇在手,完全是往昔的模样。一身如火红衣的何盼兮叫道:“可怡!”
琴音兀自绕梁不止,高高的穹顶还留有回音,蓝景汐含笑看着我,我怔怔地看着他,难道他一直在骗我?
皇座上的风瑾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道:“好一个‘兵不厌诈’,更何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
手中的剑破开,瞬间没入心口,我惊呼:“风瑾!”
那张与林璇如此相像的脸上,在至死前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他朝我微笑:“可怡,你知不知道,我、我最想要的···是、是什么?”
我忍住眼泪摇头,轻声问他:“是什么?”
他绽开一抹笑容,刻骨的柔:“是······是你啊······”
“我知道,”,他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我的手:“我知···道,自从、自从我将你从···从婚礼上抢走,就、就再也、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你,可我想,只要、只要我得到了···天下,那么,就能···拥有你。”
“风瑾······”
那双手缓缓垂了下去,那枚金色的龙纹扳指兀自在手上发出熠熠的光芒,我慢慢取下自己手上的那枚扳指,放进他的手心:“风瑾,对不起······”
何盼兮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姐妹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一个人将我拥入温暖的怀中,他在我耳边呢喃:“夏儿,夏儿,夏儿······”
我挣扎着捶他:“你骗我!你骗我!”
“夏儿。”,他拥着我,一动不动地任我捶打:“我没有骗你,夏儿,你知道是什么解开了南宫闻墨的蛊毒吗?是你的血啊!”
我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在这个久违而温暖的怀抱中终于痛哭失声:“蓝景汐,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能到这里来······”
“是,我知道,我知道。”,他轻声说道:“夏儿,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何盼兮轻轻拍着我:“对啊,回怡园,姐妹,不是你说过的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瑾,你有资格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可惜,我并不是。这些都无关资格,只因所爱非你。
朔国被东璃攻破,达成协约,割让七座城池给东璃国,壮马三千,三皇子风爽登临皇位。而我,回到岚镜国之后,找到大祭司,让她将碧冷镯子取下来,另立新君。大祭司为难地看着我:“陛下,您并没有子嗣,臣怎么立君?”
“按照辈分与血缘疏近,我大皇兄南宫闻谦有一长女,名南宫汨,我若不做女帝,应是她继承大统了。”
“陛下!”年迈的大祭司此刻急了起来:“陛下要三思啊!好端端的女帝,怎的就说不做就不做了?您让老臣怎么向先帝交代?”
······那是死了之后的事情了。
“那孩子的品德端庄性情沉稳,是皇室相仿年纪的孩子中最好的。就这样吧,择一吉日,让汨儿认我做母亲吧。”
常卿无奈地看着我,对大祭司说道:“就按陛下说的做吧。”
又五日,在凤宫大殿上,南宫汨与我完成了认亲仪式,立为新君,我便成了岚镜国史上最年轻也是唯一一个‘太上皇’。
离开岚镜国前,南宫汨的眸子里竟满是眼泪,她搀着我,道:“母后,我既已是您的皇儿,那润儿,也请您多加照顾。润儿既然有天缘,能继承神谷老人的衣钵,我们姐弟,这一生,也不会见几次面了。”
我笑了笑:“傻孩子,就算不做你的母后,我也是你和润儿的姑母啊,你放心吧。”
车马行过,掀起滚滚红尘,马车内那一双如深海一般的眸子,浮满了笑意:“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