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队这帮青年工人，长长短短的工龄都有三到五了，但要讲在城市里的工地上班，这个党校工地还是头一回。青年们的业余生活也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上班在工地上，下班后还是在工地所在的山沟里，守在宿舍里打打牌，唱唱歌，看看书，最多就是有几对谈爱的。
现在进了城，下班后的业余时间，就开始向城市生活发展了。老师傅们有家在公司基地的，下了班往家里去。青工们有亲戚朋友在市里的，就往城里去走亲戚，约朋友。
泥工一班的张少武有个姐姐在市里影剧里上班，他一有时间就往姐姐那里去。特别是他姐姐那个影剧院经常有好看的电影或戏剧看，他更是要场场去看免票的好电影好戏。
可是，位于北岭山下的地委党校到城里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还有一段路经过没人居住的郊区农田。听说，党校的教职工就有人走这段夜路时吃过亏，曾经有个女教师还在这段夜路上被人强奸了，至今都还没抓到罪犯。这让胆小的张少武很是害怕，不敢一个人晚上走这段夜路。
张少武想邀自己一个班组的梁大祥一起去城里看不要钱的戏，可梁大祥对看电影看戏没兴趣：“哎呀，上班够累人的，晚上还看什么戏呀。”
“你这个家伙太懒，上班做事懒还好说，就连个下班玩都懒得动。太没劲了。”张少武对这个常常与自己一起在工地上偷懒的朋友不满意了。
“对了，你喊刘晓楠陪你去啥，他胆子大，在农村里的时候一个人走坟山里的夜路都不怕。”梁大祥知道一些刘晓楠在上林湾的事。
“哎呀，小刘哥才不会舍得时间去看戏，哪个不知道他一有时间就钻到书堆里去了。”
“你不知道吧，刘晓楠还就是喜欢看戏。莫讲大剧院里的大戏，就是农村里的皮影戏，小花灯，还有这些年的文艺宣传演出，革命样板戏电影什么的，只要是银幕上出现了，戏台上演出的，他都喜欢看。他在工地上讲的那些故事什么的，就都是这样看戏乍来的。”
梁大祥这一说，张少武真就找刘晓楠来了。刘晓楠听他讲有这么个免费看戏的好去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他：“行，有好电影好戏的时候就喊我。”
每次进城看戏，两个人抓紧吃了晚饭，洗干净了，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按张少武与姐姐约定的，从影剧院后门进到他姐姐的宿舍里，在那里等待开演进场的时间。
张姐姐和同宿舍的姐妹都是剧院里的服务人员，或是售票的，或是验票查票的。每到快开演的时间，姑娘们都收拾得整齐利索，漂漂亮亮，就各自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姑娘们临出门时，免不了要对傻坐在房间里等她们回来，引他们进场的两个小伙子逗趣一番：
“老老实实呆着，等姐姐们来找你们，呵呵。”
“想要哪个姐姐来找你们啊？”
“要进不了场，姐姐就来陪你们玩啊，呵呵。”
在一帮姑娘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两个小伙子不敢造次，只得小心地陪着笑脸，不好讲什么。这个时候，就是张姐姐为他们解围：“走吧，走吧，小弟弟们禁不起你们逗的。”
等到剧场里入完场，就要熄灯开演了，就会有一个姐姐来到房间里，带着两个小伙子到剧场里去，找个空位子，坐下来看戏。
这一晌看的电影和戏剧、节目，让刘晓楠感触最深的是一个民族歌舞团的演出。里面的民歌独唱，真是让他体会到书上所说的天籁之音对人的内心的感动。发自内心的歌唱完全不同于常见的革命大合唱，这是真的是能在人的心灵里引起共鸣的。难怪母亲年轻的是个喜欢唱歌，尽管她的政治处境一直不怎么好，但她却能在歌唱中找到自己的乐处。
小时候，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刘晓楠也喜欢唱歌，是学校里小小的文艺积极分子，还担任过学校少先队大队宣传委员。前几年在不江路桥工地上，虽然跟孙医生学过一些识谱的知识，但学的时间太短了，学到了的东西太少了。
这会儿，他想到要是自己学到比较完整的歌唱知识，完全学会识谱唱歌就好了。以后就可以在歌本上选唱自己喜欢的歌，而不必只会跟着群众大会唱歌了。
“少武，你姐姐这样的单位应该算是文艺系统的了。”
“唔，应该是。”张少武随意地回应着。
“那，她们搞不搞教唱歌的活动？”
“啊，”少武这才注意到刘晓楠问题，“人家是演出的剧场，教什么歌啊。你没注意，她们没一个会唱歌的。”
“人家没事对着你唱什么歌啊。要不，你问问你姐姐去，看有不有这样的事。有的话，我们也来学唱歌。”
“学唱歌？我才不来，我声音不好，唱得难听死了，这些姐姐们还不笑死我去。”
“你不来我来，反正我认识你姐姐这里了。去吧，去问问。”刘晓楠认定了要做的事，总是要努力去做到。
张少武问过他姐姐后，张姐姐告诉刘晓楠，她们剧场不搞教唱歌曲的事。这种事是市里工人文化宫负责搞。但特殊时期以来，他们也不在文化宫教歌了，主要是下到各工矿企业单位，教各单位的工人群众唱革命歌曲。
不过，张姐姐还告诉刘晓楠一个可以找到人教歌的地方，那就是北岭师专的艺术科。那里有专门教学声乐的，也就是教唱歌曲的有老师和学生。有些单位也会到那里去请人到单位教歌。不过，他们是不会教个人唱歌的，除非是你的熟人，比如朋友，老乡，老同学什么的。
是啊，北岭的师专，那是面向整个北岭地区招收工农兵学员的学校，里面肯定也有来江的学员，说不定就有自己的老同学，或者直接间接认识的人在那里。对的，想办法到那里找熟人去，讲个会唱歌的人，向他学学识谱唱歌，以后就可以自己选学选唱歌本上的歌了。
可是，怎么去找呢，总不能自己人生地不熟地就瞎找去，那人家学校也不会让你在校园里瞎晃悠，乱找人。对的，想一想来江老乡有没有在北岭的。肯定会有，来江那么大一个县，肯定有不少来江人在北岭工作。找到老乡里的熟人，他们一定可以帮忙找到师专学唱歌的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