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南只在那边停留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还要等各院派的人来齐,怕还要坐上一阵子,扫眼看左右无人注意,于是徐之南闭上眼睛想在开场前眯一会儿,补充一下早起不济的精神。
林峰探看都学来人时,最开始真的被那个缩在几席间的小小身影给吓到了,还以为是错觉,待看清果真是她,便倾身撞了下身旁的徐之东,以眼神示意他看过去。
“她没跟你说?”林峰压低声音问道、
徐之东也很是惊诧,“是有征兆,她说今日有休,夫子却叫她去学里,我想着总是什么特别教导,却没料到会让她来这里。想来她那夫子也是瞒着她的。”被叫来都学参与院派交流会,不是什么坏事,徐之南没必要瞒着。
听到徐之南被夫子瞒着带了来,林峰眉头微微一皱,却马上又平滑如初,温和地同身侧的学友交流起来,不悦的情绪似乎根本不曾来过。
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各院派阵容不同,国学是东道主,进了有三十多人与会,都学选派了十几人,东序、西序两院派来的人均二十余人,其他院际派人均在十人左右,人才偏少小一些的院派会两三个搭成组,结成一派,一齐参加。这样一个个加起来,会厅里席地而坐的总共竟有四百多人。
让徐之南醒来的,是某人猛然恶意的推攘。
徐之南正在睡觉,毫无防备之下,狼狈地撞到了几席的边角,扯翻了席上的果盘,然后扑到在了地上。
徐之南撑起身子,从双臂间抬起头,看到本来是离自己老远的娇容此时已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脸上带着诡计得逞的恶意笑容。
会厅里这时人已经差不多来齐,可能马上交流会就要开场。叫娇容的女子就趁着场面正安静的时候出手,大家没注意到这边,不会注意到是她出手,只会看到巨响后徐之南倒地的样子。
在这么庄重人多的场合出丑,徐之南个子小,在这群人中很显眼,随便打听一下都能知道她是谁,是如何也挽回不了名声的缺失了。
徐之南撑起身子努力站起来,眯了一会儿让她身子有些僵硬,但她仍旧坚持站直身子,调整好角度,冲着场中各人鞠了一躬。
徐之南虽然没有开口,却是在无声地在像厅中各人表达着歉意。
看到徐之南鞠躬,在会厅里伺候的下人才回悟过来,赶紧将她面前的坐席给收拾了。没一会,徐之南脚下干净了,她向收拾的人点头致谢,便坐下了,似乎刚才发生的失礼事件对她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魏娇容!注意你的作为!”坐在徐之南另一边的文夫子这时候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开口怒斥魏娇荣,徐之南这才知道那女子的全名。在马车上看到魏娇荣的骄纵行为,徐之南就知道这魏娇荣在都学必然是蛮霸头的个姓,还以为在外边能顾忌着不发作,谁知道竟然是个如此不知轻重,擅欺弱小的。
文夫子声音压得很低,都学派席面最前排的崔祭酒竟然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虽然旁人不觉得有什么,但徐之南、文夫子、魏娇荣却突然感到心中一凛,徐之南心中惊诧,她先前就觉得崔祭酒的目光不带热度,刚刚那一眼,竟然冰冷如斯。
崔祭酒的一眼十分奏效,文夫子这一块地方马上安静下来。徐之南膝盖挪了挪,与魏娇荣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魏娇荣见了脸上又露出气愤的表情,狠狠瞪了徐之南一眼。
大会在一名颂官的提示下展开。文夫子悄悄告诉徐之南,一会儿都城大祭酒会站在场中,以一发问开场,一般情况下,各学院便会围绕这一问题来阐述观点,继而学术交流转变为争辩和争斗。
大祭酒果然站在了场中,只见,他手一挥,便一溜进来六个手抱花盆的侍从,整整齐齐地将六个花盆码放在地上,众人仔细一看,那前五个花盆里均栽种着一株植物,从第一盆到第三盆,植株慢慢变长长大,第四盆植株为最茂盛,到第五盆,却似是第四盆植株萎缩了的一棵老株,第六盆就仅仅只有泥土,不见植株。
会厅中众人都在思索,大祭酒今次不开口讲话,只先将这六个花盆摆上来是何用意。厅中极静,大祭酒开了口,“某近日一直苦恼,苦思人的一生究竟为何,却百思不得其解。这就将困索说与大家一起听,解解这人生之真谛。”
大祭酒伸手指向前四盆植株,“人这一生,不若出生,成长,长成,就若这四盆植株,由小朱苗逐渐枝繁叶茂,”又指向第五盆植株,“但到大限之期一到,便枯萎衰竭,直至烟消云散。”说话间,他已经指到第六盆植株。
“某苦思之下,顿觉人生毫无意义,不过来这世上一遭,而又终将归于消亡,宿命难逃。”大祭酒说道这里,脸上的表情困扰悲苦,“某思索之间,竟觉人生无味,不若早早归去,早早落个安宁。还求各位开解于某,使某脱困。”
大祭酒话音一落,场中一阵喧哗,各学派均都躁动不已,大祭酒今次的开场,似乎颇有些不同的意味,他以往从不会以“求解”来开题,只是抛砖引玉而已,如今放下身段,以“求”字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似真的大祭酒大人正受到人生无意的困恼。
究竟是为了追求特别的开场,所以演了出戏来给大家看,还是大祭酒大人真的心有纠结?
真是令人费解。
不论真相如何,这问题大家是都必须帮忙解的。西序学院里已经有人站了起来,“大祭酒,弟子不才,愿为大人分忧。”
起身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生老病死,人生苦短,本就是经世大道,若只生不死,岂不世上人满为患,若人人都有不世的寿命,则越来越多的老者,谁来奉养,”他向着大祭司一拱手,“学生不才,请大祭酒以经世之利为重,勿要过于思虑个人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