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
1.独
人独自一人,无法面对很多事物。失落跳脱成心间寂寞的孤独,这种情绪,想来也是其中之一。
将秋所感受到的,就是这种来自于心的,无处可依的彷徨寂寞。
因为当他惊喜的转过头去,空荡的河岸并没有那人流动衣衫的璀璨光影。
纵有千般情绪萦绕心头,也终究是一场空欢喜。
妨闲,并没有出现。
只是,自己错觉吧。
由心而生的,错觉。
只因,心中念念不忘,才产生的镜花水月……
碧柳抚水,将秋缓缓的坐下,蜷缩着用臂膀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早起的风伴着湿气有些渗人的凉,将秋缓缓的将头埋了下去。
呐呐,还真是蠢呢,妨闲不是说过去办事了吗,不是说过要去好久吗,自己怎么一次两次的都以为看见他了呢。
可是,已经四个月了。
妨闲为什么还没有办完事,还没有回来,他不是很厉害吗?
九轩依旧是老样子,自打自己搬出去后,好似再也没有人上门。而那些鬼童日日夜夜,尽忠职守,纤尘不染,却终于失却了最后的一丝人气。
有时候回去拿东西,将秋怔怔的望着背着光的客厅,阴阴沉沉,冰冰冷冷,再也不会因为那人一身流转光晕,散发出璀璨的光耀。
妨闲到底干什么去了?十殿的人却真的没有再来找过自己。
十殿?
将秋混沌的神经蓦然抽紧,妨闲消失了,十殿也消失了,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妨闲那个妖孽,是不是为了自己去找十殿单挑了呢?
将秋猛然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妖孽那么懒,会这么仗义吗?切,肯定不会的,每次救了自己之后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哪里会为了自己出头呢。
可是笑着笑着,那透亮的眉眼终究是落下了长长的阴影,悲伤那样漫不经心,却是爬满了眼角眉梢。长风清冷,水面荡起无数波涛,将秋看着渔夫的船跌宕起伏,仿佛看到自己骤然变异的人生,心头终究痛苦迷茫。
“白痴,想自杀就快些跳。”
突兀的声音惊得将秋蹭的一声站起,仿佛诈尸,僵硬的转过脖子就看到妨闲那张绝世无匹的姿容,落定成心中最坚实的盾牌。
可是失落已经扩散胸腔,陡然出现的熟悉却让将秋失了所有反应,万千话语堵在喉间,欣喜惊讶伤感交织在脸上,一时让他茫然呆傻,只能睁大了眼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妨闲,口中啊啊,啊啊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切,几月有余,越发白痴了。”妨闲瞥了眉眼,满脸不屑。
“想自杀就直接跳下去,别傻子一样干站着,踹你下去我还嫌麻烦!”一如既往,看不出悲喜,话语却是如常的毒舌。
仿佛在瞬间,将秋找到了感觉,愣愣的盯着妨闲,猛然张开双臂,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回来啦!”
妨闲一愣,旋即就被将秋温暖的双臂包裹。他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从未感知过。
仿佛长久流浪归来的浪人,遇到了亲人,没有不断的询问与猜疑,没有俗世的警惕和防备,只是那样满心喜悦的看着你,拥抱你,在你耳边宠溺的问候你,回来了。
只这一句,却不知道尽多少等待与思念。
妨闲无法感知这种情绪,他只是觉得将秋突然的热情让他手足无措。人与人的关系不是应该隔着什么的吗?不是应该远远的观望吗?那是他多年来处事的定律。
蓄意接近者,死
擅自靠近者,死
可是这个白痴就是这样与众不同,不同的看到他失望悲伤的身影,心中某个地方就仿佛被人攥紧,明明可以抽身而去,却终究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说说话。只因他那样被寂寞灼伤的神情,会让自己心神不宁。
但是,不是一直都恨不得他去死吗?
不是一直都希望,看到他痛苦,被这污浊的世界侵染吗?
可是,是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的呢?
无论前尘如何,此刻他亦是欢喜的吧。
欢喜的看他明明没有看到,却还是感知到自己的存在,欢喜他叫出自己名字那一刻,不加掩饰的愉悦与激动。
妨闲微微的闭上了眼,感受将秋独特的温暖,纯白的气息,虽说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了,却不如以往那般迅速厌倦,反而心怀期待,莫名的,不被需要的期待!
妨闲蓦然睁眼,一把推开了将秋,冷眉冷眼,将秋却全然无视,只是兴高采烈的一拳打在他肩上:“你这妖孽,怎么现在才回来!”
妨闲无语,能说自己因为感受到他那突兀的心痛,就不知为啥子魂不守舍了,不知道为啥子,放下那么多重要的事情,不顾师父的阻拦,义无反顾的滚了过来,只为看看这小子出了什么事?
他不是不放心淡岛,他只是自己心神不宁的厉害。
当然,这一切他才不会告诉那个白痴,一想到那个白痴幸灾乐祸的脸,他就想狠狠的砸上去,但是打了他自己也要吃亏,所以,他最终是冷了眉眼,无视了将秋的发问,面朝河岸:“最近发生什么了。”
肯定的口气,连疑问都省了,将秋再次欣喜的发觉那个无所不知的妨闲,真的就在自己身边,心下莫名花朵盛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卒五与红缨的事情统统讲了出来。
“你是说,你没调查清楚就跑去砸了人家婚礼,人家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不跟你计较。”
“是啊是啊。”将秋很得意的点头,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样,就差吐舌头了。妨闲没忍住翻了白眼,心下却沉思起来。
红缨的事已无所谓疑点,七夕的事看来淡岛给掩盖了。但是那幅画,自己当日也在场,因为时间关系没有过多注意,但是那种被附着了的东西,一般人是拿不走的,单看卒五的下场就知道了,那到底是谁拿走了?
心中总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
看妨闲沉思,将秋也不便打扰,只是愣愣的看着妨闲,这个家伙肯定很忙吧,不然平日里老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臭猫样儿,今天看起来依旧闪亮,却隐约蒙了霜,虽然眉眼照旧的璀璨,但他还是敏锐的觉察到其中的疲惫。
“喂,你最近都干什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累啊。”
妨闲回神,无视了他的问话,只是瞥了他一眼:“最近跟淡岛学的如何。”
“还不错哦,我一直都很勤奋的。”将秋挥舞胳膊,满脸兴奋表示自己很能干,妨闲嗤之以鼻:“勤奋还到处乱跑,到处惹事?有惹事的功夫,不如多学几招,以后遇到什么事,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妨闲说的无意,将秋却是快速的捕获到了什么。
“以后靠我?这意思我知道,但是,但是,你要干什么去,你不回九轩了?”
妨闲一愣,这个白痴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思及此,也不知是赞赏还是鄙视的看了将秋一眼:“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喂,好歹我们都是同床共枕的情义了,你稍微透漏点啊,咱哥俩有什么见外的!”将秋难得看到妨闲,一时得意忘形,把对付火娃和小良的方式不小心暴漏了出来。但是话一出口,立刻警觉不对,随即想到那一吻,登时红了脸。
没事,没事,自己一定是缺氧那家伙给自己人工呼吸救助而已,自己不能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是想着基佬基佬啥的,跟自己有毛病似的,好像自己是一样!要淡定淡定,随即正了颜色,看着妨闲等待回答。
妨闲倒是很意外的看到他一时复杂万千的脸部表情,也没想太多:“我很忙,这就走,你学好就是。”妨闲说着,抬脚就走,却还是忍不住懊恼,自己何时跟人解释过什么,怎么到了这白痴面前就……
“喂,不带你这样的吧!”将秋一把拉住妨闲的袖子:“九轩你不回啦!”说到此处,忽然一愣:“难道,难道你回来就为见我一面?”
妨闲如被针扎,蓦然抬头,却迅速用冰冷掩过:“你白日梦也该有个限度。”
“额,也是哦。”将秋挠了挠后脑勺,忍不住憨憨的笑了。是啊是啊,妨闲这种冷酷无情的家伙,才不会为了无足轻重的自己回来呢。
妨闲看着将秋的反应,心竟蓦然的慢了半拍,一直无法言说的危机感缓缓游来,他必须马上走。思及此,当下甩了将秋的手:“我先……”
“咦,这不是将秋公子吗?”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猛然飘了过来,将秋一愣,妨闲迅速眯了眼眸,看着来人一身锦绣飞龙的长衫,以及身后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要走的脚步蓦然顿了下来,反而拉过傻乎乎笑嘻嘻准备上前打招呼的将秋,只一个动作,将秋却明白了妨闲是在问他,这人是谁。
当下拉过他的手走到来人面前:“妨闲,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在婚礼上主持大局,帮了我大忙的人。”
那人闻言,微微躬身“妨闲公子?”
妨闲冷眼冷眉,目光如针刺得来人一时茫然,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位美人,咳咳,不,俊美的公子。
妨闲却是直接无视此人,拉过将秋大步而去,将秋一愣,嚷嚷着什么,妨闲却是果决的很。那人身后的护卫就要上前阻拦,那人却微微摆手,常笑的眼眸阴晴难明。
“殿下……”有护卫看不惯,那人却微微摆手:“去国师府。”侍卫无奈遵命,那人看着远去的身影,微微握紧了手。
那个妨闲,看出了自己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