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岛肃起了眉眼:“那流离跟将秋有关系?”
本来他今夜要去会会那流离的,但是正好有事,灵秀久未出门,便主动请缨说出去看看。灵秀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他也未加阻拦。
“嗯。”灵秀蓦然吭声,却是不在言语。淡岛知道她疲累,便不再打扰,想要亲自看看那流离到底有何能耐,却被灵秀拉住了手。
“别去找他。”轻灵的眼眸雾气沉沉,淡岛心焦却只能答应,他这一生最是珍爱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吧。为了他,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有怎么会忍心忤逆她的心思。
“小良,小良,快告诉我怎么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你和他不是都死了吗?”火娃叽叽喳喳,流离但笑不语,小良虽然面瘫,但是眼瞳却是分明表示了自己快被烦死了。
日出东升,然后很快晌午。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来挤去,火娃变回曾经一寸大小,坐在小良肩头,晃荡双腿。不过,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到他的。
“我们去哪里?”火娃嘟囔。
“宫里最近想来拉拢公子,公子不愿意,而且正巧有些事,要回摩柯。”小良好脾气的解释着。火娃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流离,忍不住戳了戳小良:“我说,他现在看起来好阴森啊,你确定他没有问题吗?”火娃小心翼翼的看着那淡蓝色的背影。以前的将秋傻了吧唧的很好欺负啊,可是现在面前这个,怎么看怎么一副得罪不起的模样啊。
“公子还是公子,只是公子厉害了许多,你别老想着欺负他,就不会觉得他变了。”小良嘿嘿两声。但是顶着个面瘫脸嘿嘿,怎么都让人寒毛炸起吧。
三人正走着,冷不丁前面的人群一阵骚动。流离抬头,本想躲过,小良却啊了一声,三人定睛,只见骚动的中心,一抹刺目的红灼烧了大家的眼。
卷狂的红袍落下满地奢靡,异族深刻的五官引得人群侧目,浑身霸道的气势毫不收敛的倾泻而出。
“好帅!”姑娘们尖叫着,路人们侧目着,导致了短暂的交通堵塞。被围在中间的人,暴躁的挑起了眉,黑的发亮的眼瞳明显的不耐烦,忽然他吸了吸鼻子,抬头,正看到流离等人。烦躁的眉眼,瞬间亮了起来。
“公子……”小良开口,眼中光芒闪动,流离点了点头:“我们不认识他。”
话一出口,两人似是达成了默契,齐刷刷的转身,小良抓下火娃塞进怀里,继而大步而去。两人面容寡淡,看似闲庭信步,实则脚下箭步如飞,只怕快马都赶不上。
“你们魂淡!没义气!”东势眼见两人如此,忍不住跳脚,破口大骂,脚下生风,狂追而来,身后卷起阵阵灰尘,呛得众人纷纷咳嗽。
浓烟过后,人们嚷嚷着各干各的,少女们的眼睛却再次泛起了花痴。
“好帅,比刚才那个帅多了。”少女们尖叫着,看着一身白衣,呆立在马路中央的男子。
妨闲觉得世界里所有的花在这一刻开遍了。
那些死气沉沉的荒芜,终于绽放出春的气息。这春太突然,太难以预料,以至于他只能呆呆的站在路的中央,而丧失了所有行动。
这惊喜,太过巨大。
将秋,将秋,真的是他!
仿佛魂魄归体,他忽然身影化作一道白光,直奔那滚滚烟尘而去。
“流离你个魂淡,你再给老子跑,老子就掐死你!”东势气急败坏,他这一路上跑来,他容易嘛他。好不容易,能找个靠山垫背,娘的,丫怎么能看到他就撒丫子呢。
“我岂非早就被你掐死了。”流离声音带笑,冷不防东势突然加速,拦在了他的面前。
“我让你跑,跑啊。哼哼。”东势气喘吁吁,却掩不住满脸得意。流离看着他孩子气的脸,噗的一声,轻轻笑出声。
“你啊你啊。”说着,径直伸手,用袖子探上东势的额头:“啧啧,都出汗了。看来,你这一路没少跑吧。”流离一改平日的淡然,眉眼竟都含了笑,而东势似乎早已习惯他的动作,不推开就罢了,竟然直接扯过流离的袖子,把整个脸都擦了个遍。
“嘿嘿,他们三千人都没追上我一个。”东势哈哈大笑,好不得意。流离眼中温和,只觉得这小子真不是省油的灯。忽然,一道冷芒刺过,流离敛了眉眼,那冰冷的寒意直撞胸口,东势也有所感,两人一同转头,那张妖娆绝世的脸,就那样闯入了视线。
年华瘦,酒思量,落得闲花入土后。愁肠结,燕南飞,散去繁华寂静处。青烟细雨,流华几转,百年纠葛,过往仿佛一出蹩脚的戏码,悉数过两人的心。
静默仿佛一直无形的磁场,压得这空气都难以流动。妨闲的心微微的颤,他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纯澈,却太过纯澈变成了一种透彻。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恐慌于这场看似盛大的相遇,实则是真正的决裂。他惶恐,于是他开口,他要打破这莫名的氛围,他急不可待的,无法思考却笃定的要打破。
“我以为你死了,想不到,你过的很好嘛。怎么,这次又赖上摩柯国的人了?呵呵,手段倒是越发高明了啊。”冰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毒舌,东势当下结印,眉眼喷火,流离却拉住了他的手。
妨闲眼见如此,心头无名的火苗蹭蹭的,遮盖了那惶恐。自打那日流花说看到将秋之后,他就暗地调查,结果人没查到,倒是查到火娃的下落。他明白如果将秋活着,他那么重情义的人,必然会找火娃。于是,命人暗中监视。却不想竟然真的遇到了,只是当时他在夜末,慌忙赶回来之时,已是晌午,好不容易在街道上找到将秋,还来不及叫,就看到那个火红叫嚣的身影,追着将秋跑了。
本来以为他会对将秋不利,却不想竟然看到那样温情的一幕,那一幕本不算什么,却莫名的让他脑子充血。
“将秋已死,在下似乎跟公子并无关系。”流离踏前一步,笑容温和。青云朗日,那笑容没有半分做做的不安与彷徨,亦没有半分遮掩,一如他青色长衫般干净磊落。
妨闲愣了,无形的晦暗与冰冷像一条阴郁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咽喉,吐露芯子嘲笑他。
你不是说是玩具吗?
你不是说可以轻易的扔掉吗?
那么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呵,呵呵……”妨闲笑,妖娆的笑容繁盛的花朵,盛开的让人侧目,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必然是气急。
“好一句并无关系。百年不见,想来你也是有了奇遇,能耐了是不是?”妨闲冷笑,冰芒流转。流离却只是淡然转身,不再搭理他,拉着东势缓步离去。
妨闲看着他拉过别人的手,那条蛇的眼睛更加嘲讽。嘲讽他心上此刻莫名的刺痛,心头像被大石头压着,气都呼不出来。他抬脚,想要拉住的手忽然慢慢的收了回来,璀璨的瞳孔缓缓的沉淀。
将秋明明已死,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而且看样子,法力深厚,断然非昔日可比。最重要的是神情,那种淡然疏离,看透生死的漠然,以及那笑容。谦和有礼,却绝无半分情感,再也不是那个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什么事情都寻求他帮助的白痴。
痛,疼痛的感觉一点一点切割心脏,继而五脏六腑都疼的流出血来。
对于死亡,他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他抛弃了过去,重生为一个新的人,不再跟过去有半分牵扯。那种断然抛弃过往的胸怀与魄力,试问这世间几人能有。而且,很明显,他不是中了什么咒活着失去记忆。他记得,他清楚的记得一切,却再也不会伤怀惆怅半分。
以前的将秋断然不会如此决绝,那么,是自己或这世界伤透了他的心,还是,还是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妨闲一时思绪万千,静立风中良久。忽然,他笑了,愤怒过后的笑容,轻柔却雅致。
他还活着,光是想到这一点,那郁结百年的心思便仿佛风流云散,露出万丈光芒。
只要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是有办法的,不是吗?